汽車飛馳在月亮塢塵土飛揚的鄉村路上.
天狗放了一首節奏舒緩的音樂,緩解了池月的尷尬.她微闔眼聽音樂,一路耳朵都不得閑.
喬東陽中途接了好幾個電話,車備筆記本電腦里時不時傳來敲打的聲音.
做大BOSS也不容易.
池月沉默地想著,心思已經飛到了王雪芽那里.
為什麼她會失聯?
……
從月亮塢出來的時候,天氣還不錯,到達永錦鎮轄地時,氣候已然變得惡劣.
天空中一群鳥兒在呱呱亂叫,盤旋,飛翔,像在慌亂地躲避什麼.
"小心--"池月話沒說完,背後傳來異響.
池月回頭看去,面色突然一變.
透過汽車擋風玻璃,只見一股狂風夾裹著漫天黃沙,滾滾而來,瞬間遮住了天光.
整個世界突然黯淡.
狂風中夾雜的飛沙,擊打在車玻璃上,如同重錘--
"沙暴!"
這種天氣池月不陌生.
幸好汽車是人工智能控制,天狗帶有GPS導航,不會受到視線上的影響.
"喬大人,距離目的地還有五百米."天狗很鎮定--當然,機器人並不會有不鎮定的時候.
喬東陽看了池月一眼,"加速!"
"好的,喬大人!"
與沙塵暴賽跑!
坐在副駕的侯助理嚇得臉都白了.
"媽媽耶!嚇死個人了哇!"
嗚嗡!
嗚嗡!
越野車轟鳴,突然一個加速,從黑風中突圍出去--那速度快得池月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不一會兒,這一輛體形龐大的越野車就已經穩穩停下.
"喬大人,目的地已經到達."
喬東陽嗯了一聲,還沒有說話,池月就把大圍巾往頭上一裹,戴上風鏡與口罩,推開車門,說一聲"謝謝"就往下跳.
突然,胳膊被人抓住.
池月回頭,看到昏暗的光線下喬東陽冰冷的臉.
"你不要命了嗎?"喬東陽看著外面的狂風與沙塵,伸手把她往里拉了拉,"這瘦干巴的小樣兒,一會就被大風刮跑!"
池月視線往下一斜,發現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
"松開."她冷著臉,默了默又說:"小烏鴉出事了,我不能等.一秒都不能."
喬東陽眯起眼看她.
慢慢松開手.
池月看他一眼,跳下車.
沙塵暴就在背後,被狂風卷起的飛沙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痛.
池月屏住呼吸往屋子里跑,隱隱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她回頭,看到喬東陽在背後.
池月眉一沉:"你先回車上,等沙塵暴過去再下來!"
喬東陽大步走近她:"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池月:"我熟悉沙漠,你不熟悉."
喬東陽:"我是男人."
池月:"……我是女漢子."
喬東陽看她一眼,率先沖入院子,砰砰拍門.
"鄭西元!"
"鄭西元,開門!"
……
那是幾間節目組臨時租賃的老房子.
這一周,星空選手都在這里訓練,節目組為了方便,租了幾間房子存放設備,解決後勤以及醫療問題.房子很破,臨近只有一戶人家,好像沒有人居住,半面牆都倒了,全砸在租住房子的院落里,是節目組來打掃後,看上去才像那麼回事的.
鄭西元聽到喬東陽的喊聲,打開門探頭出來,口罩,圍巾,腦袋包得嚴嚴實實,只剩兩只眼睛在外面,"阿喬,你怎麼來了?這破天氣……不是讓你不要來的嘛."
喬東陽沉下臉,"現在什麼情況?"
鄭西元:"進來說吧."他的聲音從口罩里透出來,有點含糊,"我們的安保隊和警方的救援隊已經派人去搜救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我留在這里駐守大本營……"
喬東陽冷冷看他,"你守什麼守,這房子會飛?"
鄭西元呃一聲,不待說話,就聽他低斥.
"上車,帶我去!"
……
這時已是下午,除了鄭西元,大家都沒吃東西.
池月內心雖然焦灼,但做事仍是從容有理性,她讓鄭西元從房子里拿了干糧和水,放在車上備用,這才重新上路.
路上,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聽鄭西元介紹情況.
失聯的選手,一共有三位.王雪芽是其中一個.
氣象台發布預警說,今日吉丘地區有8級大風,沙暴天氣,星空節目組昨夜臨時安排了一組"躲避沙暴"的沙漠求生技能課.貫徹落實節目要求--嚴格,艱苦,困難,克服極端天氣.當然,為了安全起見,節目組也制定了詳盡的後勤保障,教官們對特殊天氣情況下的處理,有科學的應急預案.
部分選手很興奮.
這檔節目的國民關注度,現在越來越高.
所以,沙暴天氣,是一個難得的契機,可以展示自己的本能.
部分選手很緊張.甚至有一位選手,因此選擇了主動棄賽.
早上起來,天氣情況很好.選手對氣象台預警的准確度產生了懷疑,還互相調侃著,並沒有把危險當一回事.變天的時候,選手們被突如其來的狂風沙塵嚇住了,在風沙起時,慌亂奔跑.
不過,節目組事先有關于避難的訓練和詳細的規劃,在領隊和教官的指揮下,大家都有序地撤離到了臨時避難所.結果,在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三個.
"鄭哥!"
池月突然打斷了鄭西元.
"我能說一句話嗎?"
鄭西元轉頭看她,"你說."
池月:"你們節目組為了收視率,會不會太不要臉了?"
鄭西元一怔,臉沉了下來.
沒人喜歡被人說"不要臉",他也不例外.
節目出了事故,鄭西元本來就有點情緒.而且,他已經習慣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此刻內心的MMP全是針對那三個違規選手的.
"我不認為我們的安排有什麼問題."鄭西元說:"這是《星空行者》航天人才選拔賽,不是請大家來玩的戶外真人秀.當初參加節目的時候,合同上寫得很清楚,選手一旦參賽,就代表接受節目組的安排……"
"是哪里來的勇氣,讓你們這樣小看沙塵暴的?"池月的臉色,比他更難看,"就算這些選手很優秀,也是一群女孩子.她們中的大多數人,不,也許是全部人……大概都沒有見過沙塵暴,根本不知道沙塵暴的威力……你們就不能循序漸進嗎?為什麼要直接把她們推向死亡的境地?"
死亡境地?
用詞會不會太狠了?
鄭西元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抿了抿唇.
"我知道王小姐出事,你心情不好,算了.我不跟爭!"
爭?
池月冷笑.
"你知道嗎?在過去幾十年里,我們國家有兩萬多個村莊被流沙掩埋!"
"無數人死在沙塵暴里."
"這是災害!不是讓你們嘩眾取寵的道具!"
"每次出現這樣的自然災害,救援人員根本就不夠用……你們知道自己浪費的是什麼嗎?是警力,是人力?是公共資源.不,你們是在殺人!"
她字字如刀.
刀刀刮骨.
鄭西元頭皮有點痛.
"月掌櫃的……"
他搓搓頭皮,不再還嘴.
風漸漸小了.
一波沙暴過去,天空漸漸明朗.
池月發泄了一通,望向車窗外面.
漠地黃沙漫漫,一望無垠.
小烏鴉,你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