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幾架米-8直升機從天而降,一批身上散發著濃得嗆人的硝煙味的老兵從機艙內魚貫而出.
蕭劍揚等一幫新兵好奇的看著這幫老兵,吃驚的發現他們當中有三分之一身上都有這樣那樣的傷痕,那是在戰場上留下的印記,也是軍人的勳章.曹小強小聲說:"這幫家伙打哪來的?該不會是從外地調來的教官吧?"
伏兵說:"鬼才知道呢,十有八九是助理教官這類角色."
蕭劍揚說:"再來這麼多助理教官,我們的日子就更難過嘍!"
新兵們都心有戚戚焉.他們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基地里的教官和巡邏隊天天都在襲擊他們,上個廁所被逮到就打,偽裝潛伏被逮到也打,潛入偵察被抓住更是暴打,挨打挨訓已經成了他們訓練中的重要內容了,這日子好過得了才叫怪事.現在又來了這麼多助理教官,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給他們來個下馬威?"說話的是92號,綽號海狼,據說是蛙人世家出身的,他爺爺是解放軍第一代蛙人,他爸爸是蛙人,而他的理想同樣也是成為一名蛙人.而他也確實有成為一名蛙人的潛質,裸潛能在水中一口氣憋上五六分鍾----正常來說,一個人五六分鍾不呼吸早就死了,他偏偏就能活蹦亂跳.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經常跟教官對打,像給教官來個下馬威這類主意,也就他想得出.
大家還在沉吟,45號已經叫了起來:"我說,92,你能不能少出點餿主意?你上次給教官下泄藥失敗可把我們給整慘了,這事現在都還沒完呢,還給助理教官來個下馬威?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這家伙綽號蝙蝠,是來自空降兵世家,他爺爺從上甘嶺的尸山血海中爬出來,成為解放軍第一批空降兵,他父親同樣也是空降兵,而這位仁兄的理想同樣也是當一名空降兵----爺爺和老爸的命令,有種你的理想不是空降兵試試?打不死你!
海狼委屈的叫:"這能怪我嗎?給教官下泄藥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我好歹把藥放到他的飯菜里讓他吃下去了,要怪就怪他抵抗力太強,你們用土法子整出來的泄藥不管用!"
提起這件倒黴事,大家都是一副冏冏有神的表情……前段時間訓練實在太緊張了,大家都到了崩潰的邊緣,累到腦抽筋了,居然商量出了給教官下泄藥的餿主意……按照海狼的說法,教官精力實在太旺盛了,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折騰他們,讓他拉兩天肚子,他就沒精神訓練大家了,大家也就可以休息一下了.于是大家分工合作,蕭劍揚在後山采來草藥,根據不怎麼靠譜的藥方再加上更加不靠譜的腦補,整出了"要你命3000",海狼趁著教官不注意,將這劑理論上可以讓教官拉肚子拉到脫力的"要你命3000"放到了教官的飯菜里,看著教官吃了下去……大家歡欣鼓舞,就等著教官拉肚子進醫願,好休息兩天.結果休息沒休息成,倒差點安息了----"要你命3000"還是有點效果的,但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好,教官勃然大怒,把他們往死里練,一練就是一個星期不給睡覺,把大家給搞慘了,現在回想起那地獄般的一周,所有人腿肚子都直抽抽.所以他們毫不猶豫的槍斃了海狼給助理教官們一個下馬威的建議,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其變.
這幫"助理教官"也一臉好奇的打量著他們,眼神怪怪的,後來才知道,這幫"助理教官"把他們當成基地的老兵了.值得一提的是,九個月的訓練下來,一百五十六名學員現在只剩下四十六個了,淘汰還在繼續,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也確實沒有盡頭,淘汰始終貫穿著每名隊員的服役生涯,不同的是,被淘汰的學員直接回家或者轉到野戰軍,被淘汰的隊員要麼骨灰盒,要到輪椅.學員和隊員,同樣是被淘汰,一字之差,命運卻截然不同.
在教官的安排下,這幫老兵住進了學員們的宿舍樓,稍稍接觸一下才知道,這些老兵都是老山前線下來的偵察兵,到這里來接受特訓的.老兵們把學員們當成了基地里的老兵,自己是新兵,事實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在他們們面學員們才是新兵蛋子,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熟悉了就好玩了,大家一起訓練,在訓練的間隙學員們纏著這些老兵,讓他們講講前線的事情,而老兵跟他們講的東西和報紙上的報道完全不一樣:
"越南鬼子很狡猾,比耗子還能鑽,有一次我們去捕俘,將一名越南鬼子堵在一片木薯地里,想給他來個甕中抓鱉,結果將整個木薯地都翻了一遍,愣沒找到……"
"他們很能跑,光著腳在山里奔走如飛,完全不怕石子,荊棘,追都追不上.有一次打死了一個,看看腳底,厚厚一層老皮,用針紮都紮不進去."
"越南特工非常難纏,槍法精准,擅長設置各種詭雷和陷阱,來無影去無蹤,防不勝防.當他們鑽進叢林之後我們就不敢再追了,追進去的話只有死路一條……當然,如果我們鑽進叢林,他們也不敢追進來,追進來就會變成叢林的肥料……"
老兵們用平淡的語氣向學員們講述著前線一次次規模不大,但異常殘酷的,驚心動魄的惡戰.通過這些老兵的講述,學員們才知道打仗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好玩,敵人並不像報紙上宣傳的那樣愚蠢,軟弱,他們意見頑強,作風凶悍,狡猾無比,解放軍吃了他們不少虧.報紙上報道的老山戰場就是個新奇好玩的地方,相思樹,蝴蝶,流泉,霧景,美不勝收,而老兵口中的老山卻是煉獄,無處不在的地雷天天都在給殘疾人大軍輸送新鮮血液,中越雙方都用高平兩用重機槍掃射對方的步兵,一槍把人打成兩截,雙方的偵察兵互相摸哨捕俘,還有冷槍,冷炮和持續數天的炮戰,總之就是個令人發瘋的地方,說得讓學員們心驚肉跳.
這些老兵不僅實戰經驗豐富,搞內務也是一把手.他們對學員們宿舍里那狗窩一樣的髒亂表示無法理解,一臉怪異的問:"你們教官沒有踢過你們屁股嗎?"
學員們說:"他們從來都沒有讓我們搞過內務!"
老兵們直搖頭:"也就這地方會這樣,換了在別的部隊你們敢把宿舍整成這樣,非被整個半死不可!"他們可不是說說算的,一有空就搞衛生,把被子疊得跟豆腐塊似的,蒼蠅落下去都會打滑,看得這幫從來沒有搞過內務的懶蟲咋舌不已,纏著讓老兵教他們.老兵也很樂意教他們,手把手的,很快就會了.于是,空閑下來的時候這幫新兵就在宿舍疊被子玩,疊得方方正正,每一個角都是九十度角,漂亮,都舍不得打開來蓋了.
就在大家欣賞著自己的努力成果的時候,教官進來了,看著一張張豆腐塊一樣的被子,面無表情,問:"你們疊的?"
大家點頭:"對啊,老兵教的!"
教官說:"疊得不錯."然後飛起一腳將疊得好好的被子踢飛,怒吼:"這里需要的不是內務!內務搞得再好,在戰場上也救不了你們的命!"大家還從來沒有見過教官發這麼大的火,嚇得不知所措,教官把門用力一摔,出去了,那門拍在門框,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學員們集體退了兩步!
然後外面傳來槍聲,還有教官的怒吼:"所有人給我滾下來,三十公斤武裝循環越野!"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教官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最後還是學員們提醒來受訓的老兵:"老兵,要集合挨整了!"然後大家一窩蜂的沖下去,集合,全副武裝,然後在教官的怒吼中開始循環武裝越野……循環武裝越野的意思就是沒有距離限制,沒有時間限制,跑到你吐,吐完了繼續跑,跑不動了就往前爬,反正沒有命令不許停.教官們對那幫老兵還算客氣,學員們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跑不動了就揍,揍得比以前凶多了,以前最多是拳打腳踢,現在直接棍棒相逼.他們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不會真的把人打傷,但再有分寸,這一棍棍掄過來還是把學員們打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看得那幫老兵直吸涼氣.好不容易,教官總算叫停了,所有學員都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還是老兵們把他們扶了起來,問:"他們一直是這樣打你們啊?"
學員們有氣無力的說:"以前打得沒這麼凶,現在你們來了,打得更凶了."
老兵說:"跟他們打啊!"
學員們苦著臉說:"以前大家徒手還有得打,現在他們抄家伙了,沒法打了!"
老兵指了指步槍:"用這個,一槍托過去他就得在地上躺半天了!"
學員們呃了一聲,當沒聽到.
這一天,他們被教官操練得死去活來,滿身傷痕,直到凌晨三點才休息,然後六點多一點槍聲又響了,又得集合了……慘痛的教訓讓學員們徹底明白了,教官不希望看到他們做除了苦練殺敵本領之外的一切事情,否則就等著挨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