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馬車出了西門.
陪著風霆的院士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早就聽說他們的院長讓人難以捉摸,此刻他才親身體會到了.
"這位院士,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風霆笑道.
"回院長,我叫常佑."院士答道.
"常院士,你是不是覺得你跟著我丟臉了."風霆看著院士的臉說道.
常佑忙道:"院長,我怎麼敢有如此大逆的想法."
風霆淡然笑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一個人去也可以."
"院長,您千萬不要如此說,常佑能跟著院長,是常佑的榮幸."常佑慌忙答道.
"你不覺得丟臉,那就跟著吧."
風霆不說話了,常佑也不說話了.
馬車里很安靜,同樣的也有一些壓抑.這壓抑不僅僅常佑感覺到了,風霆也感覺到了.不過他感覺到的壓抑不是來自馬車,更不是來自常佑,而是來自他自己.
他心里明白,這個時候,他是不該來的.但是他無法拒絕內心里的渴望,他想在大戰之前再見見鍾滕.
一個時辰後,馬車進入了長天學院.
長天學院也建在一座山上,相比于觀星學院,長天學院的面積更大一些.學院內的建築倒是都一樣的古樸簡單,學院內的學生也都精氣神十足.
因為風霆的馬車有觀星學院的標志,自然就吸引了許多的目光.現在學院都知道院長向觀星學院挑戰了,所以看見觀星學院的馬車,感到格外的好奇.
不多時,馬車到了一棟九層樓下,這棟樓和其他高樓比,顯得更古舊一些.
院士先下車,然後風霆也跟著下車.
"小風院長!"
風霆剛一出現,不遠處的路上就有人認出了他.
當風霆跟著常佑走進這棟樓的時候,已經有幾十個人認出了風霆.這位小風院長在城南綠竹林殺赤光年,那是許多人都看見的.
風霆對此當然不以為然,他跟著常佑,在一名院士的帶領下,到了一間書房門口.
"院長,觀星學院的常院士和……小風院長前來拜見."院士低聲房內說道.
書房內並未立刻回話,而是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請進吧."
院士推開門,請常佑和風霆進去.
書房內雖然不奢華,但是很寬敞,房間里只有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喝茶.他看見風霆來了,也依然沒動,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拜見鍾院長."常佑躬身行禮.
"風霆見過鍾院長."風霆也微微躬身.
"坐吧."鍾滕做了個請的手勢.
常佑和風霆坐下,那名院士給兩人斟茶,然後便退了出去.
常佑看看風霆,然後站起來躬身施禮:"鍾院長,我家院長將切磋的時間定在明日午時."
"明日,是個好日子."鍾滕的眼睛看著風霆.
"我家院長把切磋的地點定在示典廣場."常佑繼續說道.
"示典廣場!"鍾滕明顯很意外.
"鍾院長,示典廣場是個好地方."風霆淡然笑道.
鍾滕那雙蒼老的眼睛里透出了淡淡的光芒,他突然說道:"常院士,我想跟小風院長聊聊."
常佑聞言,忙看身邊的風霆.風霆點了點頭,常佑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偌大的書房內,就剩下了風霆和鍾滕兩人.兩人手邊的茶杯都冒著熱氣,茶是好茶,香味已經在房間里內彌散開來.但是他們卻都沒有喝茶,只是靜靜的看著地方.
他們好像在用目光交流,又好像相對無言,亦或是有許多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許久,風霆淡然笑了:"鍾院長,你真的決定了?"
"這沒有什麼好決定的,這只是生命的腳步."鍾滕平和笑道.
"值得嗎?"風霆問道.
"難道你認為不值得嗎?"鍾滕問道.
風霆啞然笑了,他無法反駁.他其實認為很值得,他只是覺得有些心疼.
"那之後呢?"風霆問道.
"之後的事情,由之後的人來解決."鍾滕笑道.
"鍾院長都安排好了?"
"在你進入書房之前,我還沒安排好.但是就在剛剛,我安排好了."鍾滕看著風霆說道.
風霆對此並未多想,他覺得鍾院長應該是在剛才兩人安靜之時想到了之後的人選.
"喝茶."鍾滕終于端起了茶杯,其實茶有些涼了.
風霆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等鍾滕放下了茶杯,他說道:"鍾院長,我來的時候,本來有許多話想跟你說.但是此刻,卻突然好像無話可說了."
"說與不說,我都明白."鍾滕看著風霆的眼睛說道:"就像你明白我一樣,你也是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這讓我很開心,很欣喜,也很震驚.就因為你了解我,才更堅定了我的決定."
風霆搖頭笑道:"我永遠無法達到鍾院長的這番豁然和豪氣."
鍾滕搖頭道:"我豁然也許有一些,但是豪氣去無從談起.說到豪氣,你是我見過的最豪氣之人."
"我只是個修武之人,何來豪氣."風霆自謙道.
鍾滕笑道:"自謙其實也是豪氣."
風霆笑道:"鍾院長,你就不要再贊我了."
"哈哈……我不贊,這世人也會贊."鍾滕笑道.
風霆笑道:"鍾院長,咱們可以聊些別的嗎?"
"好,既然你都來了,那就聊些別的."鍾滕笑道.
于是,兩人不再互相誇贊,不再談論切磋.只是天南海北的聊著,聊得內容都很輕松,無關生死,無關對錯.聊了之後,便也就都忘了.
但是他們卻都不覺得在浪費時間,反而覺得非常值得.
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了.
兩人聊得有些口干了,鍾滕讓院士給送來一壺茶,還讓人做了一些點心,兩人繼續聊.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天已經黑了.
鍾滕終于說道:"若是這天不黑,我們可繼續聊."
"若是這天不黑,也就永遠不會到明日午時."風霆道.
"明日午時,必是好天氣."鍾滕笑道.
"也許吧."風霆道.
"我不留你了."鍾滕的臉上透著長輩的和藹.
風霆微微一歎:"我其實不想走."
"別孩子氣了."鍾滕起身,走到了風霆的面前.抬手拍了拍風霆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鼓勵,亦或是道別.
風霆也起身,對著鍾滕深深行禮.他抬起身時,目光無比的明亮.
鍾滕再拍了拍風霆肩膀,微微點頭,目光溫和得讓人溫暖.
風霆眉頭微皺,無奈轉身,向門口走去.
鍾滕立在那里,看著風霆漸漸走遠.看著風霆走到門口停下了腳步,看見風霆遲疑的伸手去推門,看著風霆終于推門,看風霆再次回頭,最後推門而出.他微微笑了,笑容里是欣慰和釋然.
風霆下了樓,上了車,面色依然有些沉重.在遇到鍾滕之前,他從未想過會因為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而感到沉重.
"院長,是否有什麼差錯?"常佑坐在風霆對面,他清晰的看見了風霆目光里的凝重.
"沒有什麼差錯."
"明日午時,示典廣場?"常佑試探著問道.
"嗯."
常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不再說話了.因為這樣的大事,不是他能夠過問的.
馬車飛馳,車內的兩人都十分安靜.不過兩人想的事情卻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因為風霆想的事情,這世上只有他和鍾滕知道.
風霆不想再去面對十七位副院長,他便讓常佑去回複十七位副院長,他則直接回到了觀星東園.
即使回到了觀星東園,他也不可避免的要面對辛含,胡高軒等人.不過這些人都比較了解他,知道他做到決定沒法改變,也只是稍微確定了一下,便不再問了.
夜深了,風霆在院子里修習十相勁,一道道靈氣長刀飛出,宛如月華一般的要劈開整個世界.
一個靜雅如仙的身影走進了院子,她沒有打擾風霆,而是悄然的立在門旁,靜靜的看著風霆.雖然那靈氣長刀距離她很遠,但是因為威力太大,也不可避免的撩動了她的長發和裙角.讓她看上去更美,更加的清澈如仙.
終于,風霆穩住了身形.
辛含也邁步向風霆走去,到了風霆的面前,取出絹帕,輕輕擦拭風霆臉上的汗水.
風霆面帶微笑,靜靜享受著絹帕在他臉上溫柔的擦拭.
辛含擦干了風霆臉上的汗水,溫柔的看著風霆,說道:"小師弟,是不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沒有."風霆淡然否定.
"可是……我感覺你似乎有壓力."辛含低聲說道.
"和長河高階切磋,壓力是難免的."風霆答道.
"這場比試本就不公平,你只要盡力了,你便贏了."辛含的目光里透著鼓勵和贊許.
"切磋比試,輸了總不太好.而且我還是院長."風霆隨意的答道.
辛含稍微一頓,說道:"小師弟,不管如何,你都已經讓天都為你所動,不要強求自己."
"我知道."
辛含再次頓了頓,默默說道:"小師弟,若是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們可以回夜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