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在推車,然後就聽到了人馬的慘嘶.
他和無數將士回頭,就看到滿天的血箭在飆射.
"走!"
這邊走的越快,刀斧手們就越輕松.
交趾人在瘋狂沖擊著.
那些大車就在前方,五百余人的步卒陣列就想阻攔我們?
不少人都在笑,有人甚至在狂笑.
然後這些笑聲就像是被捏住了咽喉,全部停止了.
刀光閃過,前方的騎兵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牆,紛紛倒地.
"那是馬頭!"
一只馬頭飛舞在空中,戰馬頹然倒地.
無數戰馬被斬殺倒地,其中王賁的一刀最為慘烈.
只是一刀,馬背上的交趾人從胯部那里被斬斷.
大刀順著斬殺下去,從馬鞍前把戰馬一刀兩斷.
鮮血在噴射,眼前的這一幕慘烈讓交趾人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
刀光閃爍,讓人不禁伸手擋在眼前,不敢直視.
"是宋軍的刀斧手!"
一個淒厲的聲音傳來,交趾將領毫不猶豫的揮刀.
這個說出宋軍來曆的軍士被一刀梟首,將領怒吼道:"沖殺上去!"
前方是宋軍的刀斧手,後面是己方的步卒,三百余騎兵無路可走,唯有擊破當前的宋軍才有生路.
長刀高舉,騎兵們摧動馬匹沖了上去.
馬蹄聲轟隆,騎兵對步卒的優勢就在于沖擊力和居高臨下.
王賁抬頭,面甲上有人馬的鮮血在往下流淌.
一縷粘稠的血液從眼前拉成絲緩緩滴下去……透過這絲馬血,他看到了一個交趾騎兵沖殺過來.
就在王賁舉刀時,交趾騎兵狡猾的提起缰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騎術.
戰馬長嘶著人立而起,馬蹄騰空,然後重重的踩踏下去.
你身披重甲又如何?
戰馬的踩踏何等的威勢,你可擋得住?
這是用戰馬來當兵器.
可他高估了自己和戰馬的高度.
交趾戰馬本就矮小,他自己更加的矮小,一人一馬的組合加起來還比王賁矮一截.
"虎!"
大刀居高臨下的斬殺下去,戰馬脖頸驟然斷裂,騎兵跌落馬下.
他茫然躺在地上,然後看到了一個鞋底重重的踩下來.
咔嚓!
王賁向前邁步,呼喊道:"進!"
"進!"
刀斧手們齊齊前進一步,剛剛因為前方騎兵被斬殺而停滯的騎兵們頓時就直面對手.
"殺!"
交趾騎兵們硬著頭皮揮刀.
王賁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任由長刀砍在自己的肩上.
大刀揮斬,戰馬上的交趾人正在震驚于王賁身上的盔甲之厚實,就覺得身體一輕,人就往下跌落.
我落馬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還掛在馬背上,也看到了王賁.
好高大的宋人啊!
"啊……"
此時他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麼,于是放聲慘叫起來.
漸漸遠去的大車隊聽到了這邊的慘叫聲,在推車的秦臻回頭,就見到了刀斧林立.
他舉起望遠鏡,視線內都是血色.
那些騎兵連同戰馬被一起斬殺,人馬一時間不得死的都在嘶叫著.
鮮血在冰冷的地面上流淌著,漸漸彙集在一起……
"這就是地獄嗎?"
三百余騎兵看著威勢驚人,可只是四輪斬殺,剩下的十余騎看著那些血泊,看著那些被斬斷的人馬殘骸,竟然不敢向前,而是策馬掉頭奔逃.
可後面的步卒已經追了上來,這十余騎避無可避,最後和步卒撞在一起.
"好漢子!"
這一刻秦臻恨不能以身代之,站在最前方,揮舞大刀.
"船隊來了!"
前方有人在歡呼著,秦臻極目望去,就見左前方的上游處,隱隱有船帆出現.
"快!把大車弄回去!"
"船隊來了,軍主,讓刀斧手們撤回來吧?"
秦臻回身,剛想叫人敲鼓傳令,可所有的話都被堵住了.
交趾人的步卒就像是潮水般的湧來,而那五百余人就像是礁石,瞬間就被淹沒了.
不,不是淹沒.
那刀斧依舊林立,然後揮動.
血色彌漫著,陣列紋絲不動.
"王賁!"
秦臻的眼睛都紅了.
"軍主!"
船隊出現了.
秦臻冷靜了下來,說道:"李常傑如今定然是在城西駐守,可船隊離去之後,消息會很快傳到他那里,到時候大軍來襲……快!必須要快!"
他看了那邊的厮殺一眼,回身喝道:"快!"
所有人都在推車,大車隊的速度甚至趕得上人在奔跑.
船隊在順風而來,船頭的常建仁已經穿上了衣服,他看著那些大車,不禁狂喜的道:"這是抓到了肥羊,兄弟們,發財了!"
"發財了!"
水軍們都在歡呼著.
襲擾固然爽快,可哪有去搶奪敵人爽?
那麼多大車,要是全是金銀該多好?
"前方……前方全是敵軍,萬余人……不,有我軍……"
瞭望手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在常建仁仰頭看向桅杆上時,就聽到了尖叫.
"有我們的人,是刀斧手,他們在……他們竟然攔截了敵軍!"
潮水淹沒了礁石,但礁石卻不斷擊飛那些潮水.
"虎!"
刀斧劈砍下去.
王賁身前的對手絕望的舉刀格擋.
大刀斬落,長刀斷裂,然後從肩部斜劈下去.
鮮血噴射中,王賁身邊的刀斧手突然身體一震,手中的長刀停頓了一瞬.
一支長箭准確的穿過面甲上的縫隙,鑽進了他的眼中.
他悶哼一聲,剛想再次揮刀,前方的交趾人卻嘶吼著沖了上來.
因為矮小,所以交趾人高抬手臂,把長刀平舉,然後嘶叫著沖殺過來.
長刀從面甲上給眼睛留的縫隙里刺了進去,長箭在,長刀緊隨,卻因為刀斧手的躲避而刺到了堅硬的頭骨上.
"啊……"
巨大的痛苦讓刀斧手不禁仰頭痛呼出聲.
我完了!
邊上的王賁左手松開刀柄,揮擊了一下,這個交趾人就丟刀倒地.
王賁甚至來不及問手下的傷情,就被一個交趾人撲殺過來.
他漠然看著對手撞過來,身體微微一偏,那長刀就砍在了他的胸腹處.
這里的甲衣是最厚的.
鐺!
長刀無功,交趾人心中絕望,于是仰頭看向高大的王賁.
一米九的身高對一米五的身高,王賁單手拎起交趾人,劈手就扔了出去.
前方被這一扔弄的大亂,左邊的刀斧手拔掉了眼中的長箭,咬牙喊道:"虎!"
大刀揮斬,前方的交趾人被斬斷一半腰部,慘叫著倒地.
鮮血從額頭上往下流淌,遮蔽了刀斧手的視線.
"虎!"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被鮮血模糊,只能聽著身邊王賁的呼喊聲劈砍.
"虎!"
大刀劈砍下去,感受到了阻力,隨後回刀.
他在近乎于瞎子的情況下揮刀.
沒有退路給他,五百余人的刀斧手阻攔萬余人步卒,幾乎人人都在揮刀,倒下一個,陣列就會短一截.
"殺!"
他覺得大刀越發的沉重了,但卻只能咬牙堅持著.
嘭!
在看不到的地方,一個類似于狼牙棒的重兵器沖著他砸來.
看不見的他茫然踉蹌,旋即兩個交趾人就撲了過來,高高躍起抱住了他.
矮小的交趾人抱著他就像是小孩抱大人,可他們卻拼命的用手指頭戳進了他的眼睛里.
"啊……"
刀斧手慘叫著,雙手一手抓一個,抓住了兩個交趾人,用力的往地上一摜.
他茫然站著,視線內全是紅色.
交趾人發現了他的情況,狂喜著沖殺過來.
有人陰險的低頭,用長刀劈砍著他的腳腕.
那里沒有保護.
刀斧手慘叫一聲,單膝跪地.
"虎!"
那些狂喜的交趾人聽到了一聲怒吼,接著一把大刀橫著斬殺過來.
如牆而進,人馬俱碎.
每一舉刀,輒斃數人……
大刀橫斬過來,兩個交趾人被攔腰斬斷.
"某來!"
王賁往左邊靠近了些,一人擋住了本該由兩人來防禦的面積.
那個雙眼失明,腳腕被砍了一刀的刀斧手跪在地上,茫然之中聽到了這句話,血淚滴落下來.
他雙手在地上摸索著,撿到了一把長刀.
"退去!"
有人在呼喊,刀斧手卻不肯,他單膝跪地,就拖著一條腿在跟隨著,抬頭喊道:"刀斧手……有進無退!"
"進!"
刀斧手從不後退,有進無退!
這是王賁的信條,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呼喊起來.
"進!"
刀斧手們齊齊進了一步,刀斧揮斬下去.
鮮血彌漫中,後面的船隊開始靠岸.
"刀斧手還能支持多久?"
常建仁下船後的第一件事不是令人去接應大車隊,而是問了這個問題.
大車隊一千余人,已經推動著那些大車飛馳而來,不需要人手幫忙.
身邊的將領放下望遠鏡,眼中有驚駭之色,"他們在用身軀阻擋敵軍,軍侯,下官怕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五百余人……一萬余人……"
常建仁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裳.
唰!
他脫掉了衣裳,干瘦的上半身赤果在寒風之中.
他回身看著那些將士.
所有人都脫去了衣裳,目光炯炯,毫無畏懼.
"帶上火藥彈和火藥罐."
"是."
長刀舉起.
長刀林立.
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