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軟軟和蘇解放走了之後,陳阿婆就坐在了桌子邊上,在她的對面,是坐在輪椅上的蘇愛民.
陳阿婆雙眼緊緊盯著蘇愛民的臉,看了良久之後,才似是歎息似是懷念的開了口.
"你第一走的時候,咱們才剛結婚,那時候,你十七歲."
"你跟我說,讓我等著你,你一有時間就回來."
"後來的兩年里,你回來過兩次."
"那兩年,你爹娘相繼生病,是我一個人伺候他們,給他們送終."
"你二十歲的時候又走了,走之前你跟我說,讓我等著你,你一定會回來的."
"我一直在等,然後,就等來了你不在的消息."
"咱們村子變成了生產大隊,我一個寡婦,每天跟著生產隊上的男人一起上工,什麼苦活兒累活都做."
"人家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總有人想往我身邊湊,是我拿了菜刀不要命的揮出去,才給自己掙出了清淨的日子."
"後來,我收養了軟軟,小丫頭軟乎乎的一團,白淨可愛,乖巧漂亮.我讓她姓蘇,想著,也算是給你們老蘇家留個後,等我百年以後,好歹也有人記得老蘇家."
"軟軟今年剛定親,說的是蕭大山的孫子,那孩子實誠可靠,對軟軟也很好."
"我想著,軟軟再過幾年結了婚,有了孩子,我就給她帶帶孩子,這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陳阿婆停下來,深深地看著蘇愛民,"然後,我就聽說,你還活著."
說完這句話,陳阿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郁氣都吐出來一般.
可怎麼可能呢?
那重重壓在心上的,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怎麼可能就這麼輕輕松松的全吐出去呢?
蘇愛民一直靜靜地聽著陳阿婆說,直到陳阿婆不再說話,才終于開了口.
"當年....艱難就不說了,誰也不容易.後來愛軍兩口子都不在了,只留下解放一個.那時候解放還小,一個奶娃娃,啥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整天帶著他,就拜托了別人幫我照顧他.那人啥也不清楚,就整天爸爸爸爸的跟解放說,解放見了我就喊爸,我說了他也不肯改口."
"我想著孩子還小,就讓他喊吧,等長大了再跟他說.等他懂事之後,我就把他的身世告訴了他,他說,生恩不能忘,養恩也不能忘,以後我就是他爸."
"再後來,解放了,但是我受了重傷,子單壓迫住了神經,必須做手術.這手術九死一生,我想著,不能讓你一直這麼等著,就交代說,我要是醒不過來,就讓他們告訴你我死了,每個月給你發撫恤金,讓你不用等我,再找個人嫁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醒過來的這一天.我醒了之後就找人問了你的情況,知道你一直沒嫁人,收養了一個小孫女,現在日子過的不太好,就讓解放來接你."
"解放回去之後跟我說,你怎麼都不肯來,我就知道,你是生氣了."
(第4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