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藏不住
前段時間的睡眠狀態一直不太好, 加上昨天晚睡, 桑稚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醒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睡的時間久了, 她的腦袋有些沉, 大腦轉不過來.
一時還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躺在床上, 桑稚發了好一會兒的愣.她漸漸回過神, 翻過身去看床頭櫃上的鬧鍾,注意到時間剛過中午十二點.
目光一瞥,也恰好看到旁邊被蓋上了的相框.
桑稚吸了下鼻子, 下意識把它扶正起來.
也同時,看到了相框里的照片,以及上面年紀尚小, 格外稚嫩的自己.她頓了下, 伸手用指腹摩挲上邊笑著的段嘉許,忽地回憶起他昨天的舉動.
莫名把相框蓋上.
那時候沒太在意他的舉動, 但現在這麼一想起來, 就像是欲蓋彌彰一樣.
又看了幾秒, 桑稚小聲嘀咕:"就不能換一張照片."
桑稚沒再想這個, 坐直了起來.被子隨著動作滑落.
她順勢往下看,注意到自己身上寬大的T恤, 以及皮膚上細細碎碎的紅痕.桑稚這才發現, 自己穿著段嘉許的衣服.而且就只套了這麼一件, 別的什麼都沒有.
昨日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桑稚下了床,也沒覺得難受, 只還有輕輕的不適感.這衣服穿了跟沒穿似的,她有些不自在,只想回房間換一套,順帶把貼身衣物也穿上.
沒等她走到門前,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邊推開.
段嘉許的手還握在門把上.注意到桑稚此刻的模樣,他的眉梢微微一挑,視線從上至下,從她身上的每個角落緩慢地略過.最後,又與她重新對視.
看到他,桑稚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莫名覺得臉熱.
此時甚至連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都不知道.
桑稚別過眼,主動問:"你不用上班嗎?"
段嘉許:"請假了."
桑稚摸了摸腦袋,點頭:"我去洗漱."
他輕嗯了聲,目光仍放在她的身上.站在門口的位置,沒一點要讓開的意思,隨後低下頭,像是又想親她.
桑稚立刻捂住嘴巴:"我沒刷牙."
段嘉許低笑著,順著親了親她的手背.眉眼微垂,看著她身上露出來的痕跡,他伸手輕撫了下,溫和道:"怎麼看起來這麼疼."
桑稚沒反應過來:"啊?"
他的話像是在安撫,卻沒帶半點愧意.
"我下回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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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回房間換衣服,順帶進廁所里刷牙.想著段嘉許剛剛的話,她的動作一頓,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捧了點水灌進嘴里.
我下回輕點.
下回.
她現在都回想不起來,昨天自己到底是以什麼心情說出"我沒說不行",這五個字的.後知後覺的羞恥心,在頃刻間浮上心頭.
腦子里有無數畫面升起.
桑延面無表情地問她:"您能矜持點?"
所以,她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也是那個樣子的嗎?
桑稚抿了抿唇,低頭洗了把臉.
算了.
反正他都知道了.
莫名的,桑稚又想起,在她意識模糊時,段嘉許用那坦蕩的模樣,做出的極為色情的動作.以及舍友所說的那句:"二十五歲沒有性經曆的男的,會變態的啊!"
"……"
雖然是有點.
但變態倒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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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出了房間.
段嘉許正站在餐桌旁邊,漫不經心地往碗里裝著粥.他還穿著睡衣,看上去不像是出去過的樣子.衣服領口松,也能看到她在上邊留下的痕跡.
她默默地收回了眼.
"過來吃點."段嘉許抬眼,"別餓出病了."
桑稚坐到椅子上,隨口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段嘉許把其中一碗放到她的面前:"比你早一點."
桑稚:"哦."
段嘉許也坐了下來,問道:"還疼不疼?"
"……"桑稚低下頭喝粥,聲音低不可聞,"不疼."
"我還挺疼."
聽到這話,桑稚瞬間看向他.
段嘉許把自己的衣領扯到一邊,露出上邊被她咬過的紅痕,像是想要討安慰:"你看,你咬的有這麼重."
語氣浪蕩輕佻.
跟惡人先告狀一樣.
桑稚沒忍住,也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皺著眉說:"你沒咬我嗎?"
"……"
"這,這,這."既然他開口了,桑稚也不給他面子,一個一個位置地指,"你是有吃人的毛病嗎?"
段嘉許稍愣,而後笑出聲來.視線從她的臉上往下,他的唇角彎起,饒有興致道:"還有呢?"
"……"
"我不是還咬了--"
桑稚反應過來,猛地打斷他的話:"段嘉許!"
段嘉許沒繼續說下去.他輕舔了下唇角,語氣吊兒郎當的:"我家只只怎麼哪兒都小."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桑稚還是覺得受到了侮辱.她有些不爽,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你才小."
段嘉許挑眉:"我這還小啊?"
桑稚硬著頭皮說:"小."
下一刻,段嘉許抓住了她的手,"小不小?"
桑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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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刻,桑稚才開始有了一小點的後悔.她覺得這個老男人,在某些方面,好像因為昨晚的事情,而解開了封印.
不再克制,不再掩飾.
直白又張狂.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男人,在床笫之事上,既耐心又狂放,還格外……性感.平時那妖孽氣息,再無半點藏匿,全數傾瀉出來.
桑稚都算不清自己被他勾引了多少次了.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坐回桌上把粥喝完.
沒多久,段嘉許從廁所里出來.他又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坐到她旁邊,神色溫潤如玉,面容極為有欺騙性:"今天想做什麼?"
桑稚沒搭理他.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掃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一頓,很快就接了起來:"您好."
聞聲,桑稚抬頭瞅他.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段嘉許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只是偶爾應兩聲,到最後才說了句:"好的,我現在過去."
等他掛了電話,桑稚問:"誰呀?"
段嘉許:"我爸的醫生."
"……"桑稚愣了下,"怎麼了?"
段嘉許的情緒明顯差了些,淡聲道:"說是肺感染了,情況不太好,想把他轉到市醫院,讓我過去辦一下手續."
桑稚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小心翼翼道:"我陪你一塊去?"
段嘉許抬睫,盯著桑稚看了好一會兒,情緒不明.良久,他微扯著唇,緩慢地應了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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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去過不少次醫院,但托養中心,她還是第一次來.
這兒的氛圍比醫院更差,安靜得過分.在床上躺著的人,身體狀況似乎都不佳,有些甚至一動不動,看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桑稚還第一次,見到了段嘉許的父親.
男人的年紀已過半旬,五官有些變形,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樣.瘦得像是只剩下了骨頭,全身的肌肉萎縮,又瘦又弱.
在他身上,桑稚完全找不到一點段嘉許跟他相似的地方.
醫生在旁邊說著最近的情況.
臥床已經接近十二年了,段志誠的身體抵抗力變得很差,加上長期的肺感染,引發各種並發症,情況不佳.這兒的理療設備不行,醫生的建議是轉到市醫院治療.
雖然委婉,但字里行間的意思,就是段志誠應該快活不成了.
段嘉許只是聽著,沒多說什麼.
作為一個跟段志誠完全陌生的人,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模樣,桑稚覺得不太好受.她忍不住看了段嘉許一眼,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感受.
察覺到她的視線,段嘉許也看向她.
桑稚伸手握住他,像是在安慰.
像是不太在意,段嘉許回捏了下她的手,笑道:"去幫我買瓶水吧,剛剛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旁邊有個便利店."
桑稚點頭:"嗯."
"買完就回來,別亂跑."
桑稚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想支開她,跟段志誠說點什麼話.她湊過去抱了他一下,小聲說:"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嗯."
見桑稚離開了,段嘉許才坐到段志誠病床旁的位置上.他斂了下嘴唇的弧度,輕聲開了口:"聽醫生說,你應該是聽得見的吧."
"……"
"不過這些年,我也沒怎麼跟你說過話."段嘉許情緒很淡,語氣也很平靜,"怕你不認得我的聲音.我還是先說一句,我是段嘉許."
"你的兒子."
"算起來,這個事情也快過去十二年了."段嘉許說,"如果你當時沒跳樓,你這會兒,應該也早就已經出來了吧."
"這些事兒,不知道媽有沒有跟你說過."
說出來的話,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病床上的男人,就連眼皮都不會動一下.
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家里的房子賣了,賠償款給了之後,剩下的錢,家里的所有積蓄,基本都是花在你身上."段嘉許忍不住笑,"因為借錢,沒一個親戚再跟我們來往."
"然後,你的妻子,許若淑,也過世快八年了.因為生病,得了癌症."
"我考到了南蕪的大學,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她其實也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問題,但因為沒錢,一直拖著,也不敢告訴我."段嘉許說,"後來去醫院查的時候,說是已經治不好了."
"我不太相信,想帶她去大醫院再檢查一下,跟同學借了三萬塊錢.她知道了之後,整個人直接崩潰了,一直跟我哭,求著我把錢還回去."
"因為你這能壓垮整個家庭的醫療費,因為我的學費,因為生活所需要的所有東西."段嘉許的聲音漸輕,"因為沒有錢."
"因為你."
"媽過世之後,本來我是不打算回來的."段嘉許低嘲著,"想在那邊工作,定居,以後都呆在那兒.但又莫名,希望你能夠醒來."
覺得,就算你做了那麼多的錯事.
也是我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的家人.
"希望你能看到現在的一切."
"想看到,你愧疚,又痛苦至極的樣子."
"想讓你明白,如果你當初沒有逃避,而是接受懲罰,"段嘉許的眼眶紅了,聲音低啞,"我們現在的生活,會有多不同."
許若淑一定還活著.
你也已經出來了.
所有的罪都贖完.
可能還是會因此抬不起頭.
但卻會過著可能不算特別好,但一定比現在好的日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只有我一個人在承受,這暗無邊際,又無期限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