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年 失蹤的孩子 第27章

有時候,我為工作的事情出去,會把兩個孩子交給我的大姑子,但我發現,其實是弗朗科在照顧她們.他通常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從不參加我們舉辦的課程,也不在意來來往往的人,但他對我的兩個女兒很上心.她們餓了,他會煮飯給她們,還會想出一些游戲和她們玩兒,用自己的方式教育她們.黛黛從他那兒,學會了批判梅尼烏斯-阿格里帕(梅尼烏斯-阿格里帕(Menenius Agrippa),生年不詳,卒于公元前493年,古羅馬貴族.)的愚蠢寓言--她在對我講時,就是用了這個詞.她在我最近送她去的新學校里聽過這個故事.她笑著說:"貴族梅尼烏斯-阿格里帕說了一堆話,把那些平民蒙了,但他沒有辦法證明,一個人填飽肚子,可以給另一個人的四肢提供養分.哈哈哈!"從弗朗科那里,她還學到了財富在世界地圖上的分布非常不均勻,有些地方在遭受讓人無法忍受的貧窮.她一直都在重複,這是最大的不公正.

有一天晚上,馬麗婭羅莎不在家,我比薩時期的男朋友弗朗科,用一種嚴肅的,滿是惋惜的語氣指著兩個在家里跑來跑去,發出尖叫的小姑娘對我說:"想想看,她們也可能是我們的."我糾正了他的說法:"如果是我們的話,年齡可能會大一些."他點了點頭.我瞥了他一眼,他盯著自己的腳尖.我腦子里把他和十五年前那個有錢,有文化的大學生進行對比:他還是他,但又不是他了.他已經不讀書,不寫東西了,過去一年里他也很少參加聚會,討論還有游行.他會談論政治--這是他唯一感興趣的東西,但已經沒有之前的激情和自信了,相反,他對未來不抱什麼希望,同時對自己的悲觀失望充滿自嘲.他用一種誇張的語氣,列舉了將要到來的災難:首先,工人階級--革命的主體會慢慢地衰落;其次,社會黨和共產黨的政治財富會徹底分散,現在關于資本的作用頻繁的爭吵,已經改變了它們各自的性質;第三,不可能發生任何變化了,我們要適應現狀.我滿是懷疑地問:"你真的覺得,會產生這樣的結果?""當然!"他笑了起來,"但你知道,我特別擅長說這些事情,假如你願意,反過來說也一樣,我可以向你證明相反的立場:共產主義無法避免,無產階級專政是最高的民主,蘇聯要比美國好得多,有些時候,血流成河是正義的,但有時候卻是犯罪.你願意我反過來說嗎?"

只有兩次,我看到了大學生時代的那個他.有一天早上,彼得羅出現了,多莉婭娜沒和他一起來.他好像是來考察兩個孩子的生活環境的,看她們現在都在學習什麼,她們高不高興等等.那是非常緊張的時刻.也許是兩個孩子跟他說了很多我們生活的情況,她們是用那種天真,充滿想象和誇張的方式說的.結果是,彼得羅先是和他姐姐吵了起來,然後和我也吵了,吵得很凶,他說我們倆都不負責任.我失去了耐性,對著他喊道:"你說得對,你把她們帶走吧,你和多莉婭娜照顧她們吧."這時候,弗朗科從房間里出來,他介入了我們的爭吵,他展示了他特別雄辯的一面,在過去,這種說服力讓他可以控制那些爭吵得非常激烈的大會.他後來引經據典,和彼得羅討論起了夫妻生活,家庭,對後代的撫養,甚至說到了柏拉圖,全然忘記了我和馬麗婭羅莎.我丈夫興高采烈地走了,他的眼睛熠熠生輝,很高興自己能遇到一個對話者,可以用一種文明和智慧的方式進行討論.

尼諾沒事先通知就出現了,那天我們吵得最不可開交,對于我來說,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天.他開著車,在長途旅行之後胡子拉碴,非常疲憊,滿臉焦慮.剛開始,我以為他是來讓我跟他走呢,通告我和兩個孩子的命運.我希望他說,現在好了,我已經搞清楚了我的婚姻狀況,讓我們一起回那不勒斯生活.我感覺自己已經做好了讓步的准備,二話不說就跟他走,我已經受不了那種居無定所的生活,但事情並非如此.我們倆關在一間房子里,他支支吾吾,一直在抓耳撓腮,出乎我意料地說,他沒辦法和他妻子分開.他很激動,他想要擁抱我,他語無倫次地給我解釋說,只有和埃利奧諾拉在一起時,他才能不放棄我以及我們的共同生活.其他時候,他說的這些可能會激起我的同情,因為很明顯,他的痛苦是很真誠的.但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有多痛苦,我很驚異地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

"我不能離開埃利奧諾拉,但我也不能沒有你."

"因此,我的理解沒有錯.你給我的提議是,讓我改變情人的身份,做你的第二個妻子.你覺得,這是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你說什麼?事情不是這樣."

我回擊了一句,當然是這樣, 我指著門對他說,我已經對他的所有伎倆感到厭煩,還有他所有的權宜之計,他找的那些借口.這時候,他的聲音哽咽在嗓子眼里,他又要說明,他的行為是有一些不容置否的原因.他叫喊著對我說了一件事情,他說,他不想讓其他人告訴我, 因此他親自跑來告訴我:埃利奧諾拉已經懷孕七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