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人鄭重的神色,韓蕭搖了搖手指.
"你不願意?"馬布魯斯眼神一緊.
"不,我的意思是……不夠."
韓蕭臉色淡定,心里則暗暗撇了撇嘴.
要說臉皮厚,還是你們臉皮厚,不久前還在大力針對超A階級,現在說變臉就變臉,開口就是聯手合作,雖然動機很對,但這種做派,豈不是把我們超A級當夜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封鎖禁令發布以來,協會蒙受了不少損失,即便大家如今是一致對外的關系,可畢竟世界樹目前還沒有打過來,三大文明不拿出實質好處就想得到協會的協助,沒那麼好的事情.
他的身份具有多面性,為協會成員爭取利益也是分內之事,沒法接受三大文明的"大義綁架".
"那你的條件是什麼?"
三人眯了眯眼,身子稍微前傾了一些.
私人看法歸私人看法,公事歸公事,涉及到實質利益,哪怕三人對韓蕭的貢獻感到敬佩,也不會任由對方漫天要價.
或許看在一致對外以及黑星積極分享世界樹情報的份上,可以酌情讓步,但如果條件太過分,三人是沒法答應的.
韓蕭點頭道:"聯手合作是大勢所趨,但希望你們理解,我畢竟是協會會長,要給會員一個交待……封鎖禁令給許多超A級成員造成不小的損失,首先封鎖禁令需要解除,並且彌補超A級成員在這期間的損失,你們覺得呢?"
"可以."
三人點了點頭,這本就在預案之中.
韓蕭繼續道:"其次,協會需要得到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等額外資源補償,而在後續的合作中,三大文明也要持續提供資源,雖然大家有共同的敵人,但你們才是已探索宇宙的統治者,我們幫你保護疆域,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白工的."
"這一點沒問題,數目可以談."
三人沉吟了一下,也沒有異議.
韓蕭頓了頓,緩緩道:"最後一點,三大文明要承認超A級協會的權威地位,不再是民間組織,而是具有官方性質的超能者組織,承認我們的獨立性質,承認我們的領土神聖性,允許我們公開傳授所有超能知識,政治地位上與高等文明平起平坐,享有相同權利,並將其寫入星際通用法之中……另外,在已探索宇宙的邊緣,協會要擁有高度自治的疆域."
聞言,三人暗暗皺起眉頭.
他們可以公然打壓超A級協會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協會的勢力性質乃是民間組織,不享受《和平條約》等一系列星際通用法的權利,從來沒有一家民間勢力在政治上享受高等文明同等待遇,哪怕是強大的超A級勢力也不行,這個要求開了先河.
這不是口頭答應,而是寫入律法.超A級協會這是想成為真正的超能者權威聯盟,他們一旦承認,協會暴漲的聲望幾乎能壟斷民間超能者群體,而且受到通用法保護,導致很多打壓手段都沒法對協會使用,很是麻煩.
同時,超A級協會還要求文明待遇的自治疆域,性質和超A級各自的勢力地盤有區別,幾乎是立國的意思了,而且位于已探索宇宙邊緣,估計是抱有可進可退的戰略意圖,為的就是預防以後可能再次發生的清算.
韓蕭等待了片刻,見三人一臉思索狀,嘖了一聲,補充道:"不要誤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這是協會出于自身安全考慮的要求,我相信三大文明應該願意滿足協會的自保意願,對吧?"
他幾乎把潛台詞明說了出來--你們猶豫這麼久,是不是在考慮狡兔死走狗烹呢,臭弟弟!
三人對視一眼,在私密頻道中飛速交換著意見.
很快,馬布魯斯敲了敲桌子,開口道:
"若是世界樹情報無誤,我們答應這個條件,同時,如果對外戰爭爆發,協會需要全面出力,我們過後會擬定詳細條款."
"那就好,等你們履行了約定,我們就有更多的合作基礎."
韓蕭點頭,心里門兒清,這是一波潛在的利益交換和風險博弈.
就算知道外敵存在,生活也要繼續,三大文明一定會預設擊退外敵後的情況,到那個時候,依然要解決超A級數量膨脹的問題,答應這項要求,是給未來的清算增加難度.
可由于外敵的壓力,三大文明當下不得不穩住協會,進行一定程度的妥協,如果不答應這個條件,心思便太明顯了,即便與協會聯手合作,也是同床異夢,存在大量不安定因素--這個要求就相當于黑星的陽謀,讓他們明知後果也難以拒絕.
並且最重要的是,黑星是意料外的知情人,這打亂了三大文明的步調,穩住黑星本人,甚至比穩住協會更重要.
三人思慮了一番,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除了妥協以外,還是在博弈另一個可能性--比起內部清算,讓外敵減少超A級數量,是一條更合適的途徑.
超A級協會在對外戰爭中死傷慘重,這是最理想的結果,遠比內亂更好,不僅暫時緩解了個體偉力失衡的問題,還讓這些超A級的死亡發揮出了最大價值.這樣的話,答應黑星要求的後遺症便會大幅減小,在下一次個體偉力數量失衡前,有充足時間來思考解決之道.
而韓蕭同樣清楚三大文明的意思,這便是博弈的地方--由于世界樹威脅過大,他並不打算出工不出力,讓超A級協會死傷慘重,同樣也是他的目標.
聖所複蘇無限制便是核心原因,他聲稱只有一次機會,只有將真相曝光出來,才能完成對三大文明的震懾.
而想要死人,要麼打內戰,要麼打外戰,總不可能讓超A級集體自裁.
相比之下,自然是打外戰才能讓利益最大化,沒有浪費鑰匙,沒有損耗內部力量,又展示了拳頭.
只要看到聖所複蘇的效果,不用親身體驗,三大文明便會明白重要性,產生強烈的投鼠忌器……既對抗了世界樹,又震懾了三大文明,一石二鳥.
順便,他打算在資源補償清單中,混進去一些很難搜集的聖所鑰匙材料,以三大文明的家底,肯定拿得出來.
--相當于用人家的材料造自家的"武器",然後用來威脅人家,這就很奈斯.
世界樹提前接觸已成定局,韓蕭便隨機應變,靈活調整方案,追求利益最大化,而眼前的三位領袖自然不清楚,恐怕還在誤以為他在追求和平相處的安全保證.
兩邊各懷心思,達成了暫時的共識.
"還有,世界樹文明的事情,暫時不要透露給外界,知情人越少越好,不然會催生混亂."馬布魯斯囑咐道.
"我自然清楚."
韓蕭點頭.
前世與世界樹作戰,都是靠高等文明,武裝勢力以及超能者群體,普通民眾基本是被保護的對象,用處有限,現在還不到全民皆兵的程度,知道了也只能添亂子.
說著,韓蕭頓了頓,道:"對了,既然邀請我當特約安全顧問,我總要為這件事把關才行,我需要分享你們對世界樹文明的探索報告."
"沒問題."
馬布魯斯這次答應得很爽快,畢竟自家掌握的資料還沒有黑星多,這也是他們需要的協助之一.
韓蕭很快收到了帝國科學院對蟲洞數據的研究報告,立馬開始閱讀起來.
他重新出任特約安全顧問,就是為了監督三大文明的探索進度,掌握第一手情況,目前只有他一個外人有資格插手三大文明對世界樹的探索.
飛速瀏覽了一遍,韓蕭的目光鎖定在了第一份探測報告上,在結論的"確定存在未知宇宙級文明"旁邊有一個審核部門的存疑批示,再回頭看了一眼數據,發現似乎並不能直接得出這個結論.
"咦,這個寫結論的研究員是怎麼回事,這些數據並不能證明對方是宇宙級文明,雖然給他蒙對了,但也太武斷了."韓蕭眉頭一挑.
"所以我們把他停職了,太不嚴謹."馬布魯斯點頭.
韓蕭心里一動,隱隱有了猜測.
這家伙怕不是故意的?
'小人物也能改變時代啊.’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心里感慨.
收拾了一下心情,韓蕭故作開玩笑道:"不管怎麼樣,人家歪打正著立下了功勞,可不能寒了別人的心."
馬布魯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見狀,韓蕭笑了笑,揭過了這個話題,說起正事.
"按照目前的進度,我有幾個建議……"
……
這場會議足足開了數個小時,雙方達成了"頻繁保持聯系"的共識後,韓蕭才解除遠程投影,視線回到辦公室之中.
韓蕭呼出一口氣,搓了搓臉頰,喃喃道:
"還好,終歸是避過了內戰,三大文明的針對總算暫時停止了……"
他知道三大文明不可能完全放下敵意,不過在他們這個段位,基本沒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鐵頭娃了,都懂得輕重緩急,只要大家談妥了,昨天可以劍拔弩張,今天就可以罷手言和,彼此的關系根本不重要,只看有沒有需求,而外敵向來是轉移內部矛盾的因素.
雙方不算化敵為友,頂多是變成了臨時的合作對象,聯手解決共同的主要矛盾.
實際上,三大文明與協會罷手言和的最大阻力是韓蕭這個實權會長,而他如今同意了合作,阻力便消失了大半,也算是一手推動了雙方的聯合.
"從今天開始,局勢進入一致對外的新階段,敵明我暗,要著手備戰世界樹文明了."
韓蕭打起精神,心中凜然.
這個隱患困擾了他近百年時光,如今像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終于到了面對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