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八 戰後的謀劃


首先向大家說一聲抱歉,上周中暑了,好幾天都不舒服,沒法創作.

先上個實打實的四千字大章節彌補下,欠的章節,還有以前欠的,找機會慢慢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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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營地醫院中.

"我都說了我沒事的,非要搞成這個樣子干啥呢."

躺在原來肖朗的病房中,還占據了他的病床,龐雨看著自己唯一露出被單,被裹成粽子似的一只大腳丫,對床前一班兄弟顯露出滿臉的無可奈何之色.

--他直到戰斗結束,才發現自己的腳踝骨不知何時扭傷了.當時居然一點感覺沒有,事後才覺得疼痛.盡管他本人覺得這只是小傷,隨便抹點舒筋活血的藥酒就行,但老傑克卻堅持將其當作骨折處理,用石膏進行了全套的包紮,然後便被送到了這間號稱是全營地最好的病房里--其實以龐雨的專業眼光來看,這間屋子通風采光各方面比起醫院里其它房間未必就好到哪里去.但因為之前是肖朗專用,進而變成了"短毛老爺專用",于是現在就被公認為是最好的房間了.

所有在旅順的現代人同伴如今都聚在了這里,包括解席,傑克,肖朗,徐磊等人都在,他們的臉色都很不好,或緊張,或憤怒,或沉重,龐雨四下看了一圈,覺得自己大約是其中唯一還能保持開朗心情的人.

"嘿,老解,安保工作要注意啊,現在咱們這樣聚在一起,萬一被人丟一枚手榴彈進來,我們瓊海幫的東北分舵可就要被人一鍋端了."

解席臉色鐵青的瞪了他一眼:

"這不用你操心,現在也不是說笑話的時候!"

話雖如此,解席卻還是出去轉了一圈,大約又強化了一下安保工作,然後才進來,手中拿著一張紙--剛剛完成的戰後統計.

"損失慘重啊!"

看著剛剛統計出來的傷亡數字,解席的臉色愈發鐵青:

"護衛隊陣亡十一人,重傷四人.伐木隊也死了三十五人,傷十九人,還有十幾個逃進林子的到現在都沒回來……連你都受了傷.他娘的,區區五十多個韃子兵就把我們打成這副熊樣?咱們三團自成軍以來可從沒吃過這麼大虧!"

龐雨苦笑一下:

"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了.一直說要防偷襲防偷襲,事到臨頭才發現我們的防備還是太疏漏啊."

解席則搖搖頭:

"駐紮在後金軍隊能夠得著的地方,卻又不主動向他們發起攻擊,可不是只剩下被動挨打一條路了!"


"可是如果打出去的話,打到什麼地方算結束呢?以東北的廣闊,我們把全部力量都投進來也不夠.後金方面只需要不斷後退,遲早能探明我們力量極限所在,到時候再打起反擊來,我們只會比現在更狼狽."

"這都是我的錯!"

肖朗忽然插口,一貫驕傲的臉上此時卻滿是自責:

"抱歉,伙計們,為了我個人的執念,把大家一起拖在這里……這一回幸好咱們自己人沒出事,否則我會為此後悔一輩子!"

說著,肖朗抖抖嗦嗦的,扶著輪椅把手艱難站起來,似乎是想要朝龐雨這邊彎腰鞠躬,但立即被解席一把按回到椅子里:

"行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真要追究起來,我這個團長首先有錯:明明已經幾次遭到後金襲擾了,卻還是不當回事,嘴上說要加強防禦,對海面和金州峽口那邊的通道仍然沒有特別注意,還是在心里頭瞧不起那些野蠻人……另外就是徐磊,你負責的安全巡查這一回真是出了大漏洞,居然讓那麼多後金兵溜到附近也沒發現?--這他娘的不是五十只耗子,是五十幾個大活人!"

徐磊連忙站起來,一副誠懇認罪的樣子,但解席只是朝他揮揮手,讓他坐回去.

接下來,他的目標居然轉向了病床上的龐雨:

"咱實話實說--龐雨,你的實戰指揮也有很大問題,不該那麼早把毫無作戰能力的伐木隊放出去,一下子被後金兵沖散,非但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擋住了遠程火力的射界.如果是在最後關頭,後金兵被大大削弱之後再讓他們上,肉搏戰我們未必吃虧."

解席以往在龐雨面前一向是接受指點的角色,但這一次,對他在軍事方面的批評,龐雨只能點頭接受:

"是,我當時心里還是慌了,考慮不夠周全."

--嘴上說著"不追究責任",解席卻還是把屋子里幾個人差不多都說了一遍,不過最後,他卻環視著大伙兒,正色道:

"這里沒外人,咱們也不必說那些虛的.兄弟們,我們大家心里都清楚:咱們這個團隊,瓊海號上的一百三十九個人,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是無價之寶.無論誰,都是不可損失,不可替代的.所以只要你不是存心使壞,故意搗亂,那無論犯了什麼錯誤,到最後都是可以得到原諒的,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

"所以內疚也好,後悔也罷,一切到此為止.咱們要往前看--今天這件事情,其實並不是哪一個人單獨的問題.後金方面處心積慮要我們的命,他們一直在尋找機會.而我們這邊,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他們找到了機會.幸好,靠著十五位護衛隊戰士的拼死奮戰,才沒有造成最壞的結果."

"伐木隊的人也沖鋒了,沒有效果是我下命令的時機不對,但畢竟還是有不少人勇敢沖過去了,這一點不能抹殺掉."

龐雨低聲補充了一句,解席猶豫片刻,點點頭:

"好吧,回頭會把伐木隊的人一樣作為戰斗人員獎勵."

敲了敲桌子,解席又繼續道:

"亡羊補牢,時猶未晚.我們犯了錯誤,我們現在就要彌補起來--徐磊!"


"有!"

被點到名的年輕人立即跳起來,站得筆直.

"今天晚了,明天一早,你帶二營部隊去金州城關那邊,封鎖住從陸上進入旅順半島的通道.你對外要防備後金兵的攻擊,但對內也要注意--我不管溜進來了多少老鼠,但除非他們下海游泳,否則別想從陸地上跑掉!"

"是!保證完成任務!"

一心想著將功折罪的徐磊高聲回應,解席點點頭:

"我剛才已經發報給威海,讓胡凱帶領第三營過來支援.預計這一兩天就能到.同時也請駐紮在威海港的海軍同時出動,協助我們巡查旅順口這一圈的海岸線,斷絕後金兵的海上交通線--如果他們有的話."

"這一兩天我中會先留在營地,一方面處理這次戰斗的後續,另一方面也同時對營地內部進行清查--這回他們伏擊的這麼准,肯定是有內部消息.咱們得先把內部的耗子清理了,然後等到胡凱的部隊過來換防以後,我將帶領第一營官兵把旅順半島給徹底搜查一遍,爭取把溜進來的老鼠都清理干淨.至少,絕不能再有類似于今天這麼大規模的敵人存在."

解席向眾人通報了他的下一步行動計劃,肖朗在一旁靜靜聽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呢--我們要盡快准備撤離."

對于肖朗這種原先一心想要留下,此時卻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矛盾態度,解席倒是毫不驚訝,他能感覺出前者此刻正處在極端的內疚情緒中,想法完全逆轉倒也理所當然--他的決斷終于做出,但已不複初衷.

"對于這個問題麼,決定權根本不在我們手上了--龐雨遇襲的消息已經發回了海南島,委員會正在召開緊急會議,說是很快就會有決議給我們……所以我這邊要先做一些准備工作."

剛剛說到這兒,門口一名傳令兵疾步小跑過來,將一張電報紙交給解席,後者接過來看了兩眼,嘿嘿一笑:

"瞧,說來就來了--委員會已經做出決定:要求我們馬上撤離旅順.就算有什麼事情沒處理完的,也可以交由本時代的軍官繼續執行,所有現代人必須立刻離開東北."

一邊將電報依次遞送給大家傳閱,解席沉吟道:

"我們是要走的,但不能讓人感覺是被灰溜溜的趕走.挨了打就跑只會助長後金的囂張氣焰……剛才的計劃不變,先把旅順半島清理干淨是肯定的.然後麼……唔,我打算向委員會請求,向後金方面發起一次進攻性作戰.不求占地方,但要盡量殺傷他們的人員,掠奪他們的人口,破壞他們的物資供應,給予他們重大打擊,然後主動撤回來,這樣就不存在龐雨擔心的戰線過長問題了.到時候直接返回山東,也是順理成章--大家覺得怎麼樣?"

對于解席提出的計劃,屋中幾人互相看了看,臉上都顯出贊同之色--這原本就是肖朗一直想要攛掇解席去干的事情,而徐磊等人也是主戰派.就連當初一直反對的龐雨,這回也是稍稍考慮了一下,便點頭道:

"可以打一打,只要我們自己設定好行動底線,別中了他們誘敵深入的詭計,應該不至于吃虧."

眾人都贊同,只有從來不干涉軍政之事的老傑克--他對于軍政其實也不陌生,主持呂宋事務時可是全都一肩挑的.不過在這里老傑克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純粹的醫生看待,除了與醫療和衛生有關的事務外一概不管--誰說老外沒政治敏感性的?

但這時候見大家都一條心,老傑克只好聳聳肩,站出來扮演一回異議者:


"委員會要求我們現代人全部撤回,就是怕我們這些人有所損傷.現在卻要主動發起一場戰役……恐怕與後方決議相悖啊."

"關于這一點,我自會向委員會作出解釋."

解席堅持道:

"委員會擔心我們有危險,這是人之常情.我們現代人的命金貴,但如果正面打不過敵人,那再怎麼小心也是白搭.戰爭這種事情,不是光害怕就能避免的.事情總要去面對,去處理,才會得到解決,拖著任其發展只會越來越糟.後金兵想要殺我們,那我們反過頭來先宰掉他們.就算一次殺不完,也好歹給他們一個教訓,讓那些人知道,這世上不是光他們會殺人,能殺人,他們自己也不過是爛命一條,隨時會被人宰掉!"

"龐雨是在搞生產的時候被偷襲的,迄今為止,在所有面對面的戰斗中,我們還沒吃過虧.與其提心吊膽等著對方不知何時發起的下一次偷襲,還不如主動出擊,先把他們的賴之以發動戰爭的資源,人力,還有欲望消滅掉,讓敵人的生存環境變得惡劣,讓他們自顧不暇,這才消除危險最好的手段!否則,就算我們逃回了山東,海南,可難道他們就不能派人過去了?我們這里現在是面對後金的最前線,好歹都還是軍人,漢子.可如果我們退走了,距離後金勢力最近的就是北京那些人了,難道還指望一群婦孺或外交人員去面對後金的刺客麼?"

這一番話說完,屋中再無反對之聲,于是解席看著大家,點點頭:

"那就這樣定了,散會."

眾人紛紛散去,解席卻又在屋子里停留了一會兒:

"老龐,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一直反對在東北這邊擴大戰線,可這一次真的沒法忍.十五個老兄弟啊!每一個我都能叫得出名字,副連長胡大春更是我在臨高時親自招進隊伍的,資曆比阿水還老……本來想回去後要擴軍,他們大都是作為預備軍官培養的.委員會只知道咱們自己人沒損失,算是萬幸,他們可不知咱們三團這回真是被狗韃子咬了一大塊肉啊,一下子丟了十幾個未來的連排長!"

對于解席專門留下來作出的解釋,龐雨只是笑了笑:

"沒啥,我原先也只是不想讓意外因素干擾我們的既定發展步驟,與後金作戰,其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可是現在麼……"

他看了看自己的腳丫子:

"我自己還想著要報複呢……倒是你……"

他反過去看著解席:

"這一戰下來至少幾個月,茱莉生產的時候你肯定不能陪在她身邊了.這孩子你已經期待了那麼久,現在……"

解席長長籲了一口氣,語調中滿是寂寥:

"沒辦法,誰讓我們來到了這樣一個亂世呢.我原想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還盡量和在現代社會時一樣,與她過二人世界.但現在看來,終究只能是夢想."

大踏步走出病房,解席最後只丟下一句話:

"既然沒有,就給他打出來.希望這孩子長大以後,這個世道再沒那麼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