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樂府書卷
六只手滿腹心事，一行人停停走走，前面人群慢慢熱鬧起來，各色小攤小販逐漸多起，叫賣聲聲聲入耳，六只手感覺倒像是進了仿古娛樂城，唯一的區別，只是娛樂城里的男人不留胡子而已。
一行人也不著急，反正一般在飛熊軍沒追來之前，六只手總是咧開大嘴笑個不停，說個沒完的。只是六只手雖一路上唧唧歪歪個沒完，那老周一路上倒也沒住過嘴，所說的也無非是什麼我餓啦，要吃啦，走累啦，歇歇啦之類。
天神王好氣又好笑，明明周倉這家伙本來不多話的，可自從遇到這六只手，沒由來的就變得嘮嘮叨叨，婆婆媽媽，難道真是學壞的容易學好的難？若是他知道好好一個一代奸雄曹老兄給六只手這家伙糟踏成什麼樣了，怕是再借他一個膽子，也不敢和六只手同路而行，這樣子走不去，豈不是明擺著推老周下火坑？
看看走到一家酒莊前，六只手齜牙一樂，周倉歡叫道：“哈哈！老六餓啦，我也餓啦，吃飯嘍吃飯嘍！”與六只手對望一眼，二人竟是極為默契，齊嶄嶄彈身而起，直沖到酒莊里面去。明明這家伙輕身功夫是極差的，這時偏就變得身輕如燕，行走如風。
天神王一臉苦笑，沒奈何跟進，動容自然是多話也不敢說一句的，怯怯地也走進了，六只手與老周早據坐大嚼起，一人身中抓著一只豬蹄，那啃的那叫香！天神王已是不知第多少回搖頭苦笑，這酒家上菜是不是也忒快了點？太誇張了吧？
天神王與動容二人一起坐下，早有店小二嬉皮笑臉送上酒菜。雖說游戲中的進食純屬糟踏，但人吃東西，又有多少是只為混個肚兒圓的？人說口腹之欲口腹之欲，圖嘴巴痛快，倒是排在肚子前面的，平時在生活中一吃肚子就漲，在游戲里喝點酒吃點肉且不用擔心發胖，倒也別有風味。何況這幫子NPC要沒的吃的話，那後果可實在是不妙。
眾人一齊大嚼了片刻，忽從門外轉進一個老漢來。這老漢長得極老態，按六只手的眼光來看，怕不有八十開外，身外跟個小妹妹，倒只得十三四上下，看來這定是祖孫倆了，只氣這幫子做游戲的家伙，八十多的人了，孫女才十三四？看來自從那幫了樣板戲開始，玩筆杆子的同志們愣就沒搞懂一輩兒是多少年。
一老一小進得店門，可憐六只手正對門口，老頭兒沖六只手作了一個肥諾，六只手滿嘴都是豬蹄，唔唔了兩聲以示回禮，老頭兒也不多話，自背後摸出二胡就拉，小妹妹張開小嘴就唱，六只手晃晃大頭，好家伙，夠可以的，賣唱的都有，還有什麼是這游戲里沒的？
小妹妹呀呀唱了幾聲，六只手頓覺奇怪，雖說小姑娘口齒不清，聽得不是太懂，但有一句卻是明明白白聽清了：“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
這不是那老漁翁唱過的嘛？什麼什麼知天風，什麼什麼知天寒！
六只手滿嘴豬蹄再也沒空去嚼一口，一句一句聽著小妹妹唱下去，唱一句，六只手臉上就抖一抖，等小姑娘一遍唱完，天神王也早已回過頭來，叫道：“老六啊，這小姑娘唱的不就是那老漁翁唱的！”
六只手怪手一搖，叫道：“有門！有門！再唱！再唱！”
也不知他發現什麼門在哪里，直著嗓子亂叫，那老漢再次深深一揖道：“多謝公子賞臉，請隨便賞幾個飯錢吧。”
六只手一愣，要錢？敢情這不是白唱的啊，砰地在自己腿上擂了一記，奶奶的，剛剛為什麼不聽清楚點，光顧看那小妹妹臉上有幾顆小麻子了……怪手在腰里一通亂摸，當然摸到那錠大金子後是忙不迭地放手，萬一一個沖動，把那玩藝掏出來扔出去，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悻悻然將手伸出，沖老頭齜牙一樂道：“這個……呵呵……先欠著行不行，我沒的現錢……”砰砰砰三聲，天神王和老周動容一齊倒下，天神王明顯輕身功夫要高出一大塊來，刷的一下子彈起，還沒的現錢，難道有幾百萬存在銀行里不成？
天神王自腰中摸出一枚吞食幣來，白閃閃的，看來是50面值的吞食幣了。那老頭毫不臉紅地接過，點頭道了聲謝，與小姑娘轉身要走，六只手忙叫道：“別走別走！再唱再唱！”
老頭一伸脖，悶聲道：“第二遍一百塊！”
敲起竹杠來了這就？哦，第一遍才五十就搞定，第二遍就一百啦？六只手怒道：“不聽了不聽了，什麼東西，走走走！”
老頭小眼眨都沒眨，扭頭就走，六只手急道：“回來回來，一百就一百，唱唱唱！”反正又不是花自己的錢，管他一百也好，二百也好，愛聽就唱唄！
老頭小眼一擠，伸出干巴巴一只手來，六只手愣了半天，總算是明白這回居然是先要錢了，什麼NPC啊，這麼精，居然算到老六想著要賴帳了？天神王展顏一笑，自腰中摸出一張紙幣送上，六只手看著那1和後面的兩個0，真是心如刀割，狠狠道：“還不快唱！”
老頭仔細將錢收好，二胡一拉，小姑娘再次唱起，六只手眯起眼來，一句句聽過。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夙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覺在它鄉。它鄉各異縣，輾轉不可見。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為言。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上竟何如？上有加餐食，下有長相憶。 ”
小姑娘嗓音真是沒的話，雖不算是很清脆，卻有股磁啞的味道，中氣還足，唱得氣韻悠長，真算是余音繞梁，六只手聽得搖頭晃腦，心神俱醉。小姑娘唱一句，六只手就跟著哼一句，不知不覺唱完一遍，六只手恍恍忽忽叫道：“再來一遍！”
天神王一個老粗漢子，聽得心頭煩燥，又無話可說，老周自然是聽若未聞，只顧嚼得起勁，倒是動容，一如六只手樣子，聽得搖頭晃腦，叫天神王看得直歎氣。
沒奈何再摸出一百塊遞過，那老漢居然搖搖頭，伸出兩個手指頭在天神王面前晃晃，只轉眼的功夫，這又漲價了。這也是天神王脾氣好，六只手又只得半個人清醒，要不然還不老大耳括子扇過去？
天神王沒話可說，狠咬咬牙再摸出一百塊，一起遞過，老頭眉花眼笑地收下，小姑娘再唱第三遍，這次六只手顯是對歌詞已相當熟悉，一句句的跟著唱出，看來上學的時候背書，六只手定是個中好手了。
又一遍唱完，六只手居然仍是意猶未盡，擺擺手那意思繼續繼續，天神王恨得直咬牙，好家伙，這一頓才能吃掉多少錢，聽歌居然要聽得破產了！反正打都打了，也不在乎掐一下，自動自覺掏出四百塊送上，算准老家伙又要翻一番了，果然老頭兒一挑大拇哥，天神王差點沒吐出血來，這老頭兒，有夠精的！
小姑娘一遍一遍地唱下去，六只手跟著一遍一遍地哼下去，客人遺我雙鯉魚，客人遺我雙鯉魚！鯉魚中有尺素書！早就覺得這老漁翁來得古怪，行為又古怪，唱得也古怪，原來這雙魚，是有名堂的！
六只手差點要跳起來，只是這曲兒實在是有味道，腦中鯉魚轉來轉去，尺素書也轉來轉去，還沒想好那麼小的鯉魚肚子里面，如何才放得下尺長的書帛，眼光一陣迷離，心神再次被小姑娘的歌聲吸引過去。
這邊唱個不停，于是天神王票子便一張一張飛出去，錢啊！可不是那麼容易賺的！等天神王滿頭大汗流得一地都是時，六只手忽地一伸懶腰，叫道：“哈哈！好睡啊好睡，好一首催眠曲！”
一句說罷，店中包括小二在內，所有人等一齊摔個結實，天神王再次第一個跳起，心中這股郁悶，已非是言語可以形容。好家伙，難怪一副癡癡迷迷，要死不活的樣兒，卻原來是在睡豎頭覺來的。
六只手愣了半響，看著眾人一個個爬起，奇道：“干什麼？地震？一個個躺地下干嘛？”
天神王強忍住痛扁這家伙一頓的沖動，一來是同行伙伴，二來實在也沒隨便動手的習慣，咬著牙道：“老六，你聽完啦？”
六只手展顏笑道：“聽完啦，走走走，我們快走！”
天神王沒精打采應一聲，四人一齊站起要走，那老漢忽道：“諸位，看在你們聽了這麼多次的份上，送你們一本書吧！”伸手自懷中摸出一本皺巴巴的小書卷來，鄭而重之的雙手奉上。
天神王確是個磊落的漢子，一側身讓過，六只手可不和他客氣，伸手接過，翻翻一看，原來是一冊長卷，卷頭上豎寫著一行字：“飲馬長城窟行”，左側是兩個大字：“蔡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