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飄的修為境界稍差些,被燙的有些說不出話,只能對著柳十歲豎起大拇指.
平詠佳則是滿臉贊歎與仰慕說道:"不愧是大師兄,劍法真好."
元曲忽然想到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前,那次試劍大會之後,他曾經與顧清討論過神末峰的排序問題,下意識里看了顧清一眼.
顧清神色如常,就像是沒有聽到平詠佳的話,元曲還是有些不安,又吃了些肉,便放下筷子,向著崖邊走去.
來到竹椅旁,他蹲下身子,輕聲說道:"依照門規,大典當天,您需要拿出承天劍,接受所有青山弟子的朝拜,您看……"
顧清剛從朝歌城回來的時候,便說過這個問題.
誰有承天劍,誰就是青山掌門,這是當年井九用來堵方景天的原話,不管是因為門規還是這句話,承天劍總是要現世的.
井九摸了摸阿大,說道:"就這麼辦."
阿大閉著眼睛,緊緊抱著寒蟬,就當是睡著了,沒有聽到這句話.
沒用多長時間,火鍋便吃完了,適越峰的弟子過來收拾殘局,同時帶來了一位適越峰長老與幾名清容峰的少女弟子.
那位適越峰長老對井九恭謹行禮說道:"掌門真人,您的禮服已經制好了,請試穿一下可否?"
清容峰的少女弟子們壓抑住緊張與好奇,興奮,抱著手里的華服款款拜倒.
井九沒想到做青山掌門居然這麼麻煩,看了元曲一眼.
元曲趕緊解釋道:"一百多年前那次,柳詞真人離世不足十年,依門規一切從簡,今日……"
聽人解說青山門規也是件極麻煩而無趣的事,當年井九不願見元騎鯨便有這方面的原因,他直接從竹椅上站起身來,對那名適越峰長老無奈說道:"快些."
看著洞府石門緩緩關閉,卓如歲等人對視一眼,差點笑出聲來.
柳十歲拿著不二劍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後在手腕上一扣,重新變成劍索.
如果放在以前,不二劍今天被拿來切了這麼多肉,也沒有被仔細清洗,必然會極為惱火,震動不停,但今天可能是因為離井九太近,顯得極為老實.
柳十歲走到崖畔,站到趙臘月身邊.
趙臘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這一百多年里,除了井九在果成寺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們曾經有過一番長談,其余的時候很少見面.
但他們是最早追隨井九的人.
更准確地說,他們本來就是景陽當年留給青山的人.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們的關系也是特殊的,有種非常獨特的默契.
他們曾經在桂云城里聯手殺死過洛淮南,聯手追殺過太平真人,彼此之間不需要言語,便能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但今天趙臘月有話想要對他說,因為那非常重要.
"他可以走了."
聽到這句話,柳十歲沉默了會兒,說道:"那就走吧."
大道不必一直同行.
"他走後你想做些什麼?我是指除了修行之外."趙臘月看著他問道.
柳十歲望向云海的那邊.
那是遙遠的天邊.
"我想呼風喚雨."
"嗯?"
"我想一瞬千里,我想遨游四海."
柳十歲笑了笑,說道:"我還想睡在夢里,醒在夢境."(注:法老的我想)
在夢里沉睡,醒來是現實.
若現實如夢境,那便是好的.
反過來想,則是夢還身前疑入夢的意思.(注:我的.)
趙臘月明白這四句話,卻不明白他有何指.
便在這時,伴著沉重的摩擦聲,洞府石門再次開啟,井九走了出來.
那位適越峰長老與幾名清容峰的少女捧著華服跟在身後,臉上滿是不安的神情.
"怎麼了?"趙臘月迎了上去.
井九說道:"不喜歡."
趙臘月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是啊,你還是穿白的好看."
柳十歲看著這幕畫面,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
……
在神末峰住了三天,柳十歲說要去其余諸峰逛逛.
他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回來過了,顧清等人很理解,井九躺在竹椅上擺了擺手.
猿猴們忽然大聲叫了起來,顧清聽了聽,發現無甚意思,便沒有理會.
柳十歲沒有馭劍,順著石階而下,負著雙手,看著崖間的藤蔓與流下來的細水,似乎對什麼都很感興趣.
沒走多長時間,便來到了一座有些古舊的木屋前,他停下腳步,走進去看了看那些黑茶,自言自語道:"這就是顧清修的那間房子嗎?"
木屋外,猿猴們的叫聲此起彼伏,他向窗外看了一眼,皺眉說道:"真是聒噪."
整個世界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離開木屋,柳十歲繼續向峰下行走,初春時節,又有青山大陣,山風清涼宜人,他卻取出了那把折扇慢慢搖著,隱隱可以看到扇畫上似乎畫著一朵花.
青山九峰,神末峰最孤,只有清容峰在相對較近的地方,就這樣望著它.
柳十歲來到清容峰下,對值守的清容峰弟子報上名號,說想上峰游玩一番.
那些清容峰的少女知道他就是傳說中的柳十歲,很是吃驚,趕緊向他行禮,表示不用通傳師長,請他自便.
看著他消失在山道上的身影,這些少女們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緒情緒,紛紛議論起來.
"聽說柳師叔的道侶是位狐妖,所以才沒能留在青山,今天一看他滿身正氣,哪里像妖邪之輩?"
"娶狐妖不代表自己就是妖,現在朝歌城里的神皇陛下便是狐妖生的,又能如何?"
"說起來柳師叔搖扇子的模樣,真不像是修道中人,更像個書生."
"你這個小傻瓜,柳師叔現在是一茅齋的大人物,本來就是書生啊!"
……
……
柳十歲自然不知道那些少女在身後議論什麼,在山道上緩步行走著,遇著花便停下聞一聞,看著古松便伸手摸一摸,顯得頗有興致.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青山,他就像個孩子一樣,對所有的景物與變化都充滿了好奇.
待他來到梨澗谷時,有位清容峰長老在那里迎著他.
柳十歲說道:"師姐,聽聞梨花釀味道極佳,能不能賞些與我喝?"
那位清容峰長老微微一怔,示意弟子去山洞取了罐酒.
柳十歲行禮致謝,拎著那罐梨花釀飄然而起,便來到了秋語台上.
秋語台是清容峰第二高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峰頂那塊黑色的巨石以及石後的那株花樹.
如果運氣好或者不好,甚至還能看到清容峰主南忘.
今天的天氣很好.
柳十歲坐在秋語台的亭子下,緩緩飲著至清至純的梨花釀,微笑看著那邊.
霧氣漸散,顯露出清容峰頂的畫面.
南忘倚在黑石上,提著一個小酒壺,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意甚閑適,不複當年醉態酣然的模樣.
柳十歲看著那處,眼里都是溫暖的笑意,飲了口酒.
有清風徐徐而起,拂落花樹上的花瓣,紛紛灑灑落在南忘身上,如輕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