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醉里挑燈背書

鍾李子把那杯谷物烈酒灌進了肚子里,險些被嗆著,咳了兩聲,小臉通紅.

江與夏從桌上拿起手帕,准備替她擦掉唇角的酒漬.

賓客人群再次發出一聲驚呼,甚至角落里某處傳來了掌聲,明顯大家都震驚于這名紅發少女的酒量.

鍾李子看著江與夏甜甜地笑了笑,然後身體往前一傾,腦袋重重地撞到了酒桌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還是沒有意外或者說奇跡發生.

就像井九曾經想過的那樣,這個宇宙的修行功法不能讓人無法喝醉,至少在觀火境與流金境的時候.

從這方面來說,確實有些沒用.

江與夏嚇了一跳,趕緊去察看她的情況.

一名女官走了過來,檢查了一下鍾李子的身體,確認沒有大礙,示意江與夏不要理會,繼續參加考核.

祭堂大殿在鍾李子醉倒的那一刻,發出嗡的無數聲驚呼,緊接著是無數竊竊私語,某些地方還傳來了抑制不住的笑聲.

不同的人對同樣的事自然有不同的看法.

夏先生收到那名女官確認無事的手式,繼續面無表情地站著.

漩雨公司總裁看著那個醉倒的女孩,卻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岳父大人的酒量也極差,妻子也極差,不然當年也不會被自己哄著拿了結婚證……難道這就是所謂遺傳?

電視機前的驚呼聲也有著不同的情緒,大部分都是意外與同情,地下街區燒烤攤上的驚呼聲更是充滿了震驚與擔心.

"我就說吧!"燒烤攤老板憤怒地摘下帽子,砸到地上,指著電視說道:"就連醉倒的角度,力量,聲音都一模一樣!我說她明明不能喝酒,這次卻要考什麼喝酒,是不是上面的人故意針對我們?"

……

……

"不止粗魯,而且完全無自知之明,居然這樣就被淘汰了."

莫衷唇角微翹,一抹冷笑偶現即隱,端起手里的紅酒杯緩緩飲著.

江與夏確認鍾李子沒有大問題,坐回自己的桌上,端起一個瓷杯認真地品味一種米酒.

花溪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那些酒瓶,每樣都往玻璃杯里倒一些,也不知道是想調出什麼味道的酒液來.

因為鍾李子醉倒引發的混亂很快便平息,人們的視線再次落到這三位黑發少女的身上,心生贊歎,心想果然不愧是世家子女,這次征選的最大熱門,便是喝酒如此簡單的事情,也各有其美.

沒過多長時間,莫衷換了三個杯子,喝了三個杯底的酒,便第一個停了下來,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她覺得這次的考核就是要觀察候選者的自控能力.

陸續又有一些少女放下手里的酒杯,表示到此為止.

江與夏還在喝,舉杯的速度不快不慢,非常平穩,自然有一種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花溪還有些稚氣的小臉已經變得通紅,幾種不同種類的酒水混在一起,味道不見得差,卻是更容易讓人醉.

她忽然舉起衣袖,遮著小臉,打了個酒嗝,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眾人,小臉變得更紅.

觀禮賓客人群里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

……

……

大概半小時後,隨著一位酒量最好的第三裂谷軍事基地少女放下酒杯,今天的最後一項考核正式結束.


令莫衷與某些少女不滿的是,直到最後,祭堂方面都沒有宣布鍾李子以及另外兩名醉倒的少女被淘汰.

--她們都已經醉成了那樣,為什麼還沒有失格?

夏先生與一位主教低聲說了幾句話,走到大殿中間.

祭堂里的議論聲就此消失,所有人都等著他宣布最後的結果,至少是這一輪考核的成績.

令人意外的是,夏先生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宣布……考核正式開始!

隨著這句話,那些教士與女官從大殿兩側的石柱後如潮水般湧來,以極快的速度把那些酒瓶與酒杯取走,同時拿回來了那些神學典籍放在了桌上.

每個桌上放著的神學典籍都是少女們先前曾經看過的,沒有任何錯亂,很明顯祭堂早就准備好了這一刻.

看著這幕畫面,人群再次發出驚呼,有些後面的人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第一項考核記憶力的時候,不管是祭堂里的人們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覺得太過簡單,沒有任何意思,原來竟是在這里等著!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中間還有那位冉寒冬主持的武道考核,再加上這時候少女們喝了這麼多酒……她們還能記得典籍里的語句內容嗎?

少女們聽清楚了夏先生的話,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沖擊,加上先前的酒精影響,有好些人再無法保持恬靜的模樣,臉上流露出緊張的情緒.有些少女更是忍不住向看台望去,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或者學校,從他們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莫衷看著四周的混亂景象,唇角再翹,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心想自己記憶力超群,而且剛才根本沒有喝什麼酒……

就在她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那名教士面無表情問道:"淺理篇第四條第二行之東山教士解釋,對神明的三定義為何?"

……

……

別的少女們也在接受這樣的詢問.

在第一項考核的時候,她們剛剛看完分給自己的那本神學典籍,記憶非常深刻,回答的毫無凝滯,這時候卻紛紛卡住了.

冉寒冬的威壓打擊與酒精的雙重作用,對她們的記憶喚醒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沒過多長時間,便有幾名少女因為連續答錯了三次被宣布淘汰.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少女離開了座位,甚至在長道那邊隱隱傳來了一些哭聲.

……

……

江與夏微低著頭,神情平靜,睫毛不眨,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些人以為她像別的候選少女一樣,忘了典籍里的內容,不禁覺得有些遺憾.

她抬起頭來,望向身邊還醉倒在案上的鍾李子,在心里發出一聲歎息,開始輕聲回答身前教士提出的問題.

--李子看來是不行了,那就還是自己來吧.

她自幼受的教育,唯一的理想便是成為女祭司,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出于某些方面的逆反心理,與這個理想漸行漸遠,但依然視其為不容染塵的珍珠.

她不想當女祭司,但更不願意這個聖潔而莊嚴的位置,落在那些人的手里--比如莫衷.

江與夏的答案非常准確,一個字都沒有錯,如泉水一般極其順暢地從她唇齒之間流出,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那位考察她的教士,眼里流露出贊歎的神情.

花溪答的也很順利,雖然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語速變得有些慢,聲音有些奶聲奶氣,卻也找不到任何錯處.

負責考察考察她的女官,眼神越來越柔和.


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自信的莫衷反而一開始就錯了一個字.

淺理篇東山教士的神明三定義本就極為偏門,她在之前的准備里也沒有看過,這時候又過于放松,一開口便把"神明並非一切事物的源頭,而是一切事物的對焦."這句話的前後半段給背反了.

好在要錯三次才會被淘汰,她收斂心神,認真回憶先前背好的內容,終于沒有再犯什麼錯.

隨著時間流逝,只剩下了十幾名黑發少女通過了考核,留在了場間.

除此之外,便是那個一直還在醉著的紅發少女.

那位守二都市的主教走了過來,看著站在紅發少女桌前的教士面無表情說道:"怎麼還不開始?"

那名教士無奈說道:"人都沒醒,怎麼考?"

那位主教走到鍾李子身前,把手指伸到她的鼻前.

人們看著這幕畫面,很是無語,心想難道還怕她醉死過去嗎?

這個時候,鍾李子悠悠醒了過來,一身酒氣,滿臉茫然,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主教把最後一項考核的內容告訴了她,轉身向遠處走去,悄無聲息擦掉了右手上塗著的秘制膏藥.

鍾李子醉意稍減,頭痛未去,捂著額頭,愣了會兒才想起來主教說的內容,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那名教士也不能再拖時間,直接開始了詢問.

鍾李子哪里還顧得上江與夏提醒自己的那些儀態問題,盤膝而坐,高舉右手,左手捂額,大聲喊道:"等會兒!等會兒!"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整個星球的人們都在看著她.

漩雨公司總裁再也無法安坐,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流露出來緊張的神情.

無數電視機前,不知多少民眾在給她加油.

地底街區的夜市燒烤攤旁,圍滿了人,人們緊張地握著拳頭,不停地喊著:"醒醒!"

鍾李子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收回雙手,從手腕上取下發繩把滿頭紅發束起,然後伸手在青瓷缽里捧了一把水淋在臉上,用力地搓了兩下.

水珠在青春的臉上滑落,就像剛剛闖過一場暴雨,一片花瓣留在上面,很是好看.

她看著那名教士,就像看著自己過去的人生,大聲喊道:"來吧!"

……

……

看到這里的時候,井九就沒有再看了,起身向著灰色幕布的那邊走去.

他知道故事的走向會是怎樣.

這與他曾經寫過一本兩百萬字的小說無關,只不過是因為正在發生的這個故事與他有關.

他留在這里看了這麼長時間,主要是擔心鍾李子喝的太醉,直接吐了出來,晚上回酒店不好處理.

祭堂里的賓客,候選的少女還有電視機前的觀眾不知道這個故事會怎樣發展.

無數人懷著各種情緒看著那個紅發少女.

鍾李子的聲音有些沙啞,明顯是酒精的作用,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順,經常說幾個字便會卡一下,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是酒勁兒下去了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回答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竟是表現的非常出色.

江與夏在一旁看著她,眼睛明亮至極,滿是驚喜與驕傲.


莫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花溪的大眼睛里則充滿了佩服的情緒,在她看來,這位紅發姐姐能背出這些難懂的句子倒不算什麼,關鍵是她居然想著用青瓷缽里的花瓣水洗臉,真帥氣啊……

隨著問答的進行,祭堂里的驚呼聲越來越大,觀禮的賓客們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來自地下街區的女孩居然真的做到了!

漩雨公司總裁微微點頭,很是欣慰,心想果然不愧是董事長的……看中的孩子.

祭堂外的草原上傳來陣陣歡呼聲,無數個家庭里的電視機前,那些因為各種原因選擇支持鍾李子的人們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孩子們不停地跑來跑去.

新世學院的食堂更是亂了套,鍾李子那些曾經的同學們不停地拍打著桌子,發出意味不明的喊聲.

地下街區那位游戲廳老板盯著電視光幕,忽然一腳踹了過去,把那個小偷踹翻在地,吼道:"給我滾!"

夜市燒烤攤旁到處是麥酒瓶,燒烤攤老板拿著酒瓶不停與人碰著,就連不怎麼喝酒的丹先生也拿了個小瓶蒸餾酒緩緩飲著.

他常年在不見天日的操作間里蹲著,身體不怎麼好,沒喝兩口便已經有些眼神迷離,喃喃說道:"了不起啊了不起,不愧是教授的女兒,只是那個教授也太蠢了……"

……

……

確認自己答對了所有的提問,沒有一處錯漏,鍾李子稍微放松些,被強行壓下去的醉意再次上湧,被水澆冷的臉頰也再次開始發熱.

考核至此似乎就結束了,那些祭司家族的女官與教士來做最後的問話,好像是要做什麼登記.

那些女官與教士的聲音很輕柔,卻像是有某種魔力,可以讓人覺得異常親近,恨不得把什麼事情都告訴他們.

現在場間還留下了十來名少女,大部分都是酒意未褪,在這些聲音的引導下,便開始回答對方的問題.

莫衷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最後考核,不管女官問什麼,她都只是微笑不語.

江與夏也在微笑,卻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說,那位女官沒有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鍾李子酒勁兒又上來了.

她不停地掐著大腿,強自保持著清醒,心想可不能倒在最後一步.

詢問她的是一位教士,那位教士看著她溫和問道:"你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但我建議你回答."

鍾李子有些含混地嗯了一聲.

那位教士輕聲問道:"你最好的朋友是做什麼的?"

鍾李子心想井九有那麼多秘密,說不定還背負著血海深仇,這怎麼能說,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位教士接著問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鍾李子心想井九有那麼多秘密,說不定還背負著血海深仇,這怎麼能說,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位教士又問道:"你最大的秘密是什麼?"

鍾李子心想井九有……噫……為什麼自己好像剛剛才想過這句話.

那位守二都市主教給她用的藥效漸過,她這時候醉意漸起,神智有些不清,傻笑著搖了搖頭.

那個叫做花溪的小姑娘也喝多了,對著面前的女官傻笑.

觀禮的賓客們看著這兩個傻笑的少女,覺得好生有趣,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一時間,空曠而莊嚴的祭堂里充溢著歡馨愉快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