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氣吞萬里如虎 第三十八章 仁者之怒

琰兒聞聲,似是大出意外,轉頭幽幽看了六只手一眼,六只手只覺心中一股遏制不住的柔情生起,雙眼一閉,琰兒又輕歎道:“公子,說則易,行則難,漢祚之微,豈是人力所能挽?我看公子雖有成事之姿,卻無成事之相。惜乎,惜乎!”

歎了兩聲,又唱道:“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公子,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兵刀之下,人如草芥。世上總有上蒼斷定,人力,又怎可勝天?”

六只手心中莫名其妙一股怨氣沖起。

自己大好青年,胸有鴻鵠之志,卻難展翼千里,一時全忘了尚在游戲之中,有生以來的怒氣一時盡數狂泄而出,拍幾而起,一拍之下,涼亭中好端端一面石幾,給拍得四分五裂!

一時也不知哪來的如此大力,怒道:“天不仁,地不仁,我六只手就不信這個邪,我偏要叫那滿地哀鴻,不複有悲鳴之苦!”

話音剛落,耳邊響起小召那動人的聲音來:“玩家六只手悟得‘仁者之怒’,賜予‘仁者之眼’!”

六只手頓時醒來,一臉錯愕,仁者之怒?仁者之眼?都是什麼東西?

眼中忽地一痛,有若兩枚鈍鉤刺入,硬生生要將雙眼挖出般的劇痛!六只手痛呼了一聲,雙手剛要去護住雙眼,卻覺手上一重,竟是被那琰兒將雙手緊緊握住!

正心驚間,琰兒輕輕歎道:“公子果是仁人,不知可否當得起蔡琰一吻?”

蔡琰!

六只手腦中頓時有如一道閃電劈過,蔡琰!可不就是蔡文姬!原來這就是自己千里奔尋的那個傳說中的奇女,竟會在張揚的這座花園中莫名其妙的現身!

一時間雙眼的劇痛都似已忘記,喃喃道:“當得起……”

六只手雖是口頭好色,實則卻是個害羞的主兒,換作清醒之時,蔡琰說這一句,雖是定是口水與鼻血齊流,但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回這一句的,這要是給小貓知了,還不得給切作一片片的煮了?此時意亂情迷之中,剛剛回得一句,懷中一暖,蔡文姬竟是投身入懷,香唇起處,輕輕地點上了劇痛中的雙眼!

剛剛還是黃昏,轉眼間天色已如漆般濃黑。明明一張嘴只吻得一只眼,可六只手卻偏偏覺得雙眼給一齊吻中,頓時眼中那痛入心肺的劇痛盡去,一絲也不複存在!

體內的風火之力歡呼般湧起,在所能到之處盡情激蕩,再在蔡琰所吻之處,如決堤之洪般噴泄而出,感覺整個人都有若化作了一股能量體般,盡數沒入到了蔡琰體內去!

能量在蔡琰體內,有若嬰兒回到了母體,迅速地彙集漲大,浩浩蕩蕩地再回到六只手體內來,轉得一轉,再度沒入蔡琰體內去。幾個反複,風火之力竟已似成了兩條巨龍!

一切只在瞬間完成,蔡琰的雙唇只是一點即回,但六只手卻覺這一點有如一個世紀般的漫長!就在那雙唇一回之際,風火巨龍一齊昴首發出怒吼,六只手只覺心中湧起一股濃到令人暈倒的爽快來,情不自禁,竟是輕輕的呻呤了一聲!一聲哼罷,雙龍奪體而去,倏地消失在蔡琰體內!


蔡琰輕輕一笑,伸手撫在六只手臉上,起身而去,只留下六只手滿懷的異香與幽越的呤唱:“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當告誰?”

一瞬間,時間似是凝滯,六只手閉目而坐,蔡琰留下的異香,竟似是用心去領會才有感覺,呤唱聲在腦中久久不息,蔡琰手撫之處,隱隱的一團王氣一閃而沒!

六只手一聲長嘯,撥身而起,雙眼一睜,一團烈焰疾噴而出,滿園花草,頓時盡數燃起!

六只手這一嚇可是非同小可,眼睛會噴火了?可不是搞怪!還沒來得及再去回味剛剛那無與倫比的爽快,忽地發覺了一件怪事,自已竟是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天呐!自己可別是掛了啊!

嚇過之後,又覺不像,明明自己小胳膊小腿動得還是挺利索,狐疑之下,忽覺手腳動得雖快,卻是全無力道,一驚之下,猛提真氣,丹田中卻是空空如也,那里有半點力道!

六只手叫一聲苦,耳中嗡的一聲,竟是暈了過去,耳邊小召叫道:“恭喜恭喜,六只手大衍之體度過撥毛伐髓之境!”可惜不管什麼境,六只手半個字也沒聽進去,這位大俠內力忽失,驚嚇之下,早是暈個人事不醒,撥毛也好,伐髓也罷,無論如何折騰他,他都是動都不會動一下了。

四周人聲大起,大群兵士一擁而入,手中俱是提著滅火物事,手忙腳亂一通,那火卻就是不滅。六只手眼中噴出的這火古怪之極,凡被火焰沾著之處,定是燒個不死不休,可怪的是卻不蔓延,眾兵士只得眼睜睜看著滿園花草一齊燒盡,那火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滅去。

一個為頭的叫道:“怪!怪!把這花匠抬去見將軍!”眾小兵七手八腳將六只手抬起,徑抬到張燕府大堂去了。

大堂中站著兩個,坐著一個,那站著的一個面似鍋底,須如亂草,正是那88級的大將穆順,另一個神情癡呆,赤膊右襖,正是劉豹!

堂上端坐之人,面容消瘦,頭頂皮盔,身著輕甲,兩只眼珠轉處,神采飛揚,自然就是這上黨之主,張揚是也。

眾兵丁將六只手砰地往地上一摔,張揚皺眉道:“何事喧嘩?”他看似瘦弱,卻聲若洪鍾,嗓門甚大。

那頭目將怪火之事一一道來,張揚揮揮手道:“知道了,先下去罷,那個死人也抬下去。”他不過只看了六只手一眼,立即就察覺這家伙既沒的呼吸,又沒的心跳,可不就是個死人?

眾兵士正要將六只手抬走,張揚忽沉吟道:“六只手?難道就是那人?先放著,你們下去罷。”六只手倒真是成了名人了,居然連張揚也有所聞,卻不知是福是禍。

眾兵丁齊聲告退,穆順瞪起兩只大眼道:“主公,這劉小子白癡一個,不如咯嚓了他算了,省得羌渠這老家伙來找麻煩。”

張揚橫他一眼道:“你懂個屁!劉豹莫名其妙現身上黨,你以為就沒人知道?殺了他要是于夫羅來要人,我拿你去頂?”

穆順扁扁嘴,大是不服,張揚又道:“我和你這白癡也說不清楚,去給我請董先生來!”


穆順不敢回嘴,拱手施了一禮正要退下,門外一個老邁而充滿陰寒氣息的聲音響起道:“穆將軍留步!”

這聲音好不令人別扭,穆順叫道:“誰!”那人一閃而入,披發左襖,身形如鷹,年紀老大不小,身法卻極是快捷。

六只手恰在此時悠悠醒轉,眼一張處剛剛見到這老者,頓時又將雙眼一閉,要多倒黴有多倒黴,真力全失也就罷了,為什麼在這見到這個瘟神?

張揚一揮手,穆順悻悻退下,張揚和聲道:“原來是投鹿侯到此,張某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投鹿侯!這家伙總是意想不到時現身,卻不知可是六只手命中的魔星?

投鹿侯一閃而入,微微拱了拱手,大刺刺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輕笑道:“將軍公務繁重,不迎也罷,只是不知我匈奴之少主為何在此,還請將軍替老夫釋疑才是。”

穆順叫道:“你少主為啥來這,你不好自己去問他?問我們主公干嘛?老家伙,你說話小心點,要不要我……”

張揚皺皺眉,冷冷哼了一聲,穆順不敢再叫,低頭不語,投鹿侯也不生氣,拱拱手道:“穆將軍說得有禮,我這就帶少主回了。”

張揚臉上也不知是喜是怒,抬手道:“請便,問羌渠大人安。”

投鹿侯應了一聲,扶起劉豹就走,這劉豹再無初出現時的神氣,真如木頭一般,任人擺布。投鹿侯剛一轉身,一眼看到地上六只手,長吸一口氣道:“六只手!”

忽地一個轉身,厲聲道:“將軍!此人是我匈奴大敵,為何卻在此處,還請將軍說清楚才是!”

六只手聽得心中叫苦不迭,匈奴大敵?這也太誇張了點吧,自己什麼時候動過匈奴一草一木,傷過匈奴一兵一卒了?要說有過節,反倒是投鹿侯這家伙玩了個破地之襲,自己可沒招他惹他!

張揚面不變色,倒也有幾分大將風范,衣袖一甩而起,沉沉道:“我若說不清楚,你待怎樣?”

投鹿侯恨恨道:“劉豹王子此形此狀,均拜這賊子所賜,我匈奴自羌渠大人以下,于王呼王,一應軍民人等,均欲食其肉而寢其皮!還請將軍將他賜我,否則,我匈奴彎刀營十萬戰士,不日即與將軍會獵于上黨城下!”

六只手聽得心下了然,這張揚果然是與匈奴有些不清不楚,匈奴彎刀營也果非他所有,卻是向匈奴借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