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計生辦代主任 第三百四十七章【立場】(上)

顧允知低聲道:"這件事查清楚了嗎?"

劉豔紅忽然明白了,顧允知接連強調球迷沖突的事情,卻不是偶然,省委書記顯然對來自云安方面的壓力和問詰大為不滿,工程質量固然存在問題,可正是大量的球迷沖上看台,超過了看台的承載能力,所以才引發了這場慘劇.顧允知並非要推卸責任,他是想證明,責任不僅僅在于平海,云安方面也存在著一定的責任.

張揚也明白了,顧書記不想公眾視線全都集中在平海的身上,他的意思是要借著球迷騷亂的事情把云安拖下水來,張揚暗贊顧允知高明.

顧允知這樣做並不是推卸責任,他是想在輿論一邊倒,所有人都對平海領導層口誅筆伐的時候,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讓自己,讓平海的整個領導班子緩一口氣.也讓咄咄逼人的云安省領導層明白,造成這場慘劇並非是單方面的原因,大家要從自身上找問題.並希望通過這樣的敲打,能夠讓云安方面冷靜下來,本著實事求是互相諒解的原則處理好這次的事件.

劉豔紅道:"泰鴻俱樂部方面暫時沒有離開,今晚他們會去體育場現場,和云安省球迷一起舉行一個哀悼儀式,我估計,云安省前來處理這件事的領導也會參加."

顧允知冷冷道:"胡鬧,這種時候搞追悼儀式,根本是往火上澆油!"他的目光轉向張揚道:"張揚,紀委這麼重視你,你要好好表現,徹底查清這件事,讓整起事件早日浮出水面!"

張揚點了點頭:"放心吧顧書記!"他又想起一件事,請示道:"顧書記,我懷疑這場球賽有問題,如果調查勢必涉及到泰鴻俱樂部,要不要和云安省方面通個氣!"這厮是故意這麼說,此前他已經了解到泰鴻俱樂部的總經理趙國梁,是前副總理江達洋的外孫,其父趙永福是國內最大鋼鐵企業的掌門人,副省級干部,這小子的背景很深,如果自己查,勢必會查到他的頭上,張揚必須先搞清楚顧允知的態度,換句話來說,他要清楚顧允知會不會頂他.

顧允知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不管涉及這件事的是誰?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什麼背景,都要給我一查到底!你們放心大膽的去查,出了任何問題我來負責."

張揚和劉豔紅都在等著他的這句話,張揚笑道:"明白了!"

兩人走出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劉豔紅忍不住向張揚豎起了拇指.

張揚笑道:"您別誇我,我這人容易得瑟!"

劉豔紅道:"我馬上給齊波聯系,讓他把那場比賽的主裁邊裁全都提過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才是重點,那幫家伙絕對有問題!"

齊波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當然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對負責當場比賽的那些裁判員進行了重點監控,劉豔紅一聲令下,馬上就開始收網.

負責執法當場比賽的主裁判叫朱毅,在國內裁判界很有地位,是國際級裁判員,他對調查組找他表現出極大地抗拒和反感,嚷嚷道:"你們叫我來做什麼?我只是一個裁判員,我和體育場坍塌又沒關系?你們讓我來什麼意思?"

劉豔紅和張揚對望了一眼,她示意張揚發問,張揚道:"朱毅,你是國際級裁判?國家一級裁判?"


朱毅望著這個毛頭小伙子,瞪著眼睛道:"是!那是我裁判水平的體現,是公眾給我的榮譽!"

張揚不屑的笑了笑道:"我看你水平也不怎麼樣啊!"

"水平怎麼樣不需要你來說,我們有專門的評判機構!跟你這種外行沒法說,說了你也不懂!"

張揚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朱毅,你什麼態度?給我老實點!認真點!"

朱毅嚇了一跳,隨即又迅速鎮定下來:"你別沖我吼,以為這樣我就害怕了?我是國際級裁判,我見過的風浪多了,我沒犯法,你沒資格向我問話!"

"裁判員了不起?我告訴你朱毅,就你那級別,根本不夠格讓我們省紀委問話,知道為什麼把你叫來?因為這次的事情後果太嚴重,沒關系我們干嘛找上你?你配嗎?"

劉豔紅皺了皺眉頭,這小子問話的確江湖氣太重,可對朱毅這種人也的確用不著客氣.

張揚示意記錄員將電視機打開,畫面中播放的是朱毅判罰第一個點球的場面.

朱毅看了看電視屏幕,表情不變.

張揚不無嘲諷道:"現在以你專業的眼光,國際級裁判的水准來告訴我,這個點球究竟應不應該判?"

朱毅道:"誤判,但是裁判員在賽場上和場下不同,當時的情況瞬息萬變,我不可能看到球場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裁判也不可能確保一生之中不出現一次失誤,我承認這個點球是誤判!"

張揚冷笑了一聲,示意繼續播放下一個畫面,七星隊的9號被對方球員拉倒在地,但是朱毅置若罔聞,非但沒有判罰點球,卻給了9號一個黃牌.

張揚道:"這起判罰是怎麼回事?"

朱毅道:"我認為這次的判罰並沒有任何的錯誤,錄像只能反應一個角度,卻無法反應現場全部的情況,當時9號球員有一個推人動作,雖然做得很隱蔽,但是他的確犯規在先."

張揚發現朱毅不是一般的狡猾,他點了點頭,錄像繼續播放,從幾個不同的角度播放了當時的情況,沒有任何證據表明9號球員有手上動作,每一個畫面都證明是泰鴻隊犯規.張揚道:"我怎麼看不出9號有犯規的地方?"

"你不是專業人員,你不懂!"


張揚笑道:"我的確不是專業人員,但是我因為這件事專門請教了不少專業人士,他們一致認為,你的兩個判罰,全都是誤判!正是你的判罰,讓這場比賽出現了這樣的結果!"

朱毅道:"我是國際級裁判不假,但是我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缺點,就有可能產生失誤."

張揚怒道:"朱毅,你覺著你是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不是你這兩個連續有爭議的吹罰,現場球員的情緒怎麼會控制不住?又怎麼會影響到現場球迷,引起大規模的球迷騷亂,正是因為這場騷亂,才導致了西看台坍塌事件,31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你親眼看到這幕人間慘劇,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慚愧嗎?"

朱毅內心顫抖了一下,他仍然嘴硬道:"我只是一個裁判,我的責任是吹罰比賽,而不是控制觀眾的情緒!"

張揚怒道:"就憑你這句話,你也不配國際級裁判的稱號,場外的騷亂,完全是因為賽場內局面的失控而引起,你現在居然這樣說,你有沒有人性?"

朱毅道:"你什麼意思?想要把看台坍塌的事件算到我的頭上嗎?可笑!可笑!"

張揚心說,笑你麻痹!他起身指著朱毅的鼻子道:"現在七星俱樂部方面指責你在當場比賽中吹了黑哨,你作何感想?"

"我問心無愧!"

"好,我姑且相信你問心無愧!朱毅,你每月的工資是多少,你吹罰比賽的收入是多少,你照最多數目自己算一遍,然後給我一個年收入數字!"

朱毅道:"這是我個人的隱私,我無需向你說明!"

張揚暗罵,這厮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不給他點真格的,這厮是不會老實.張揚拋出一份資料:"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在北京有兩套三室一廳的住房,在你的老家廣州擁有三套住房,你兒子在荷蘭的一所足球學校踢球,你們夫婦擁有兩輛汽車,總價超過七十萬,就算我們不去調查你的存款數目,單單這些固定資產的累加已經超過了二百萬.你可以解釋一下,以你的工資收入是怎樣做到的?

朱毅道:"我工資雖然不高,可是我妻子一都在做生意……"

張揚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新光體育用品商店,從開業以來的經營記錄全都在這里,這三年商店究竟是賺是賠,你心知肚明!"

朱毅道:"我買了不少的股票!"

張揚已經沒興趣繼續跟他糾纏下去:"朱毅,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老老實實交代這場比賽究竟有什麼內幕?我們的時間很寶貴,你最好不要讓我們失去耐性!"


朱毅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平靜道:"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是個有體育道德的人,我不會違背公平公正的精神!"

張揚點了點頭:"朱毅,我代表調查組通知你一件事,在體育場坍塌事件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你不可以離開東江!"

"你們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張揚道:"你不是說自己不存在任何問題嗎?我真希望你像自己表白的那樣干淨,但是我警告你,只要你身上有一丁點的毛病,我都會查出來!"

朱毅望著張揚,他的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恐懼:"你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

張揚道:"因為,我要給31名死者一個交代,我要讓每一個有責任的人無法逃脫他的責罰!"

晚上八點的時候,東江體育場南側的草地上,泰鴻俱樂部的全體球員,教練員以及俱樂部官員站在這里,他們點燃了31盞白色的蠟燭,默默寄托著對遇難死者的哀思.

五百多名沒有離開東江的云安省球迷也來到了這里,聞訊趕來的還有不少云安省企業駐東江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現場聚集了一千多人,其中有部分是死者家屬,他們在現場點燃紙錢,哭得愁云慘淡.

哀悼儀式正在進行的時候,云安省副省長洪偉基帶著部分省政府工作人員來到了現場,他向死者的遺像獻上了鮮花,並神情凝重的鞠躬哀悼.

死者家屬見到副省長來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他們哭喊著道:"洪省長,你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的家人死的太慘了!"

洪偉基眼圈有些紅了,他雙手下壓示意周圍群眾控制住情緒,充滿感情道:"大家好,我是云安省副省長洪偉基,今天來到這里,特地參加這個追思親人的哀悼會,我的心情無比沉重……"他停頓了一下,拿捏出低沉而痛苦的腔調:"31條生命,25個云安省的同胞,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醫院里仍然躺著113名傷員,造成了多少家庭的不幸和痛苦."

現場響起無可抑制的抽噎聲.

洪偉基道:"我知道今天在場的人中,有不少都是死者或者是傷者的親人,我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我在此向大家做出保證,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查清楚這件事的,會督促平海省管理方交出相關責任人,早日給死傷者一個交代,給云安省八千萬老百姓一個交代!"

洪偉基的話音剛落,就有群眾代表走了過來,他是代表死傷者過來提出要求的,他情緒激動道:"洪省長,我代表死傷者家屬提幾個問題,我們知道東江體育場剛剛翻修不久,工程方面通過國家相關單位嚴格的監測,這才能通過驗收,可為什麼會出現坍塌事故?現在事故已經發生了近三十個小時,無論平海方面還是東江市方面都沒有給我們一個明確的說法,除了道歉就是遺憾,他們什麼意思?是不是想無限期的拖延下去?還有,死傷的大多數都是我們云安省人,據我們了解,西看台的球票多數都賣給了我們云安省球迷,體育場這麼大,為什麼他們把位置最不好,質量最差的地方留給我們?同樣是球迷為什麼要厚此薄彼?"他的這些抗議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可是作為死傷者一方,任何可以想到的事情都會成為理由,他們感覺受到了傷害,他們感覺痛苦委屈不幸,他們想要一個公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