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致之死地


我擁著身體微微發顫緊緊抱住我的小月,捋了捋她額前幾絲凌亂的秀發,溫柔地在她的玉額一吻:“小月,我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我安撫小月端坐在沙發上,拾劍轉身護在她身前,面對一步一步迫近的道本,心如止水。刹那間,游戲中初悟自然心法的祥和甯靜,大戰至刀至道的殘酷慘烈,迎戰竹風時的智珠在握,停車場勇擋汽車的靈光一現,一一在心頭閃過。

在自己和心愛的女人面臨死亡威脅時,先前的驚懼、憤怒、惶急、怨恨、無奈……被祥和甯靜無懼無驚的心境覆蓋,萬念歸一: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到一絲傷害,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手中的鋼劍似乎感應到了我的決絕,在自然功法浩然無匹的內息催動下,發出“嗡嗡”的聲響,劍身宛如銀蛇般抖動,似要脫手飛出,熾白的氣浪蓬然勃發,燈光下的投影倏地放大。

“你不是要與藍蝙蝠一戰嗎,試試這一劍!”我雙手握劍,腳邁不丁,毫無花俏地直劈而下。無風起浪第一次在現實中用劍使出,一道尺許的劍芒吞吐不定,赫然是游戲中才有的劍氣!這一刻,藍蝙蝠和陸雨熙再無分別,游戲和現實合而為一。

小月癡癡地凝視著身前高大寬厚的背影,在他溫柔話語的余音中,溫馨和安甯蕩滌了心中的恐懼和黑暗,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愛的份量,他給自己的愛比太平洋更深邃,平騰格里大草原更寬廣,比喜瑪拉雅山更高遠。甜蜜和幸福無邊無際地充盈著小女人的心,危險和死亡再與她無關。

如果不是先前交手確實試出了他的深淺,道本甯願相信他是示敵以弱,麻痹自己。短短的一息工夫,他居然脫胎換骨一般,精、氣、神驟然提升了一個境界,人、劍、氣刹那間融為一體,徹底顛覆了道本的武學理念。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說的“頓悟”?!

從後勁全無的菜鳥劍法,到尺長的劍氣,僅僅是一個照面的工夫,他就完成了光速一般的蛻變。這樣的對手,用“強大”和“深不可測”來形容,實在太過蒼白。道本古井無波的心境,突然出現了一道漣漪,那是面對不可戰勝的對手才有的畏懼,就像妄圖翻越高山的老鼠仰望富士山才有的渺小和退縮。

匹練般的劍氣就像破入黑暗中的一縷曙光,一往無前的氣勢銳不可當。在對手剛毅的面龐上,道本看到了決然和眷戀,這一瞬間,他終于相信了無聊小說中常常說起的愛情魔力。

道本氣勢一斂,腳踏奇步,漂亮地閃過了直劈而來的鋼劍,“滋”的一聲,身後的水泥地板裂開了一道長余兩米寬約十幾公分的縫隙,比電鋸劃過還光滑整齊,四濺的泥屑把周圍的紙箱穿透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窟窿。


不敢面對對手的正面攻擊,這是一個武士的恥辱。中村知道道本永遠不可能戰勝陸雨熙了,即使殺死他,道本的心里也會留下不可消除的陰影,在武道上,道本再難遲進。中村有些後悔自己的遲疑,如果早一點下令格殺目標,事情就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道本的潛力,很可能成為暗隊有史以來最出色的殺手。現在一切都晚了……

“不要!中村君,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道本看到了中村右手快到發出的手勢,他的雙眼因為充血而變得赤紅,如同一只饑欲噬人的猛獸,氣勢上他已經輸給了對手,他不甘心就此一敗塗地,為了這一戰,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要在對手被格殺之前,擊敗對手,重新拾回信心。

中村在道本凶獸般暴虐的目光注視下猶豫了,他不是害怕道本暴走傷了同伴,而是對道本尚存一絲信心,道本的刀法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出色的。道本一刀未出就此落敗,他也心有不甘。或許道本殺死對手就能消除心魔!

道本血紅的瞳孔發出森冷的寒光,剛毅的面孔因惱羞成怒而猙獰扭曲,他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武士的榮譽不允許他躲避對手的正面挑戰。剛才鬼使神差做出的閃避帶來的羞恥,狠狠地噬咬著他那顆看似謙遜實則高傲的心,他沒有退路,沒有借口,必須用武士的方式,堂堂正正的贏回失去的榮光。

道本怒然暴喝,衣袍頭發無風自動,鼓蕩飄飛。也不見他助跑蓄勁,右腳踏一步,足弓曲張,雙膝微曲,硬生生地拔地而起,曳地的武士刀光華爆漲,掠過一道奇奧的弧線,激蕩著尺許的刀氣攜著悍不畏死的氣勢直劈而下。

武士刀下劈的速度超出了人體使用武器的極限,竟在空氣中形成了一道道蔚為壯觀的殘影,刀刃和空氣劇烈磨擦發出“哧哧”的駭人聲響,連帶一大片一大片燦爛眩目的白芒,甚至遮蓋住了日光燈的光亮,在旁人的視野中如煙花般蓬然炸開。

這一刀無論是氣勢,還是在視覺和聽覺上,都給對手帶來了強大的壓迫感和死亡氣息。這一刀,淋漓盡致地體現了道本潤一浸淫刀道十數年的苦修成就。

道本驚豔一刀奪魂赦魄,旁觀者如中村也清晰無誤地感受到了他的無匹殺氣和摧毀一切的決心。身在狂暴刀氣中心的我,在激烈的氣流下,頭發幾欲脫皮而出,淺藍的襯衫先是紐扣一顆顆的迸裂掉落,然後是沿著線路裂成一塊塊布條脫體飛出。道本的刀未到,我的上身已經精露,凜冽的氣流吹在身上猶如小刀在切割,生痛生痛的。

自然功法護體功能在這一刻體現無疑,渾厚的氣網迫體擴張,任憑氣流如何割打,再也無法觸及我的皮膚。我無暇兼顧小月是否經受得住道本刀氣的余威,在這狂暴絕倫的刀法下任何疏忽都足以致命。我沒有閃避的選擇,因為小月就在身後。

在刀氣襲體的刹那,我不退反進,前踏一步,鋼劍悄聲無息地橫掠出去,左手翻轉向後,蓬勃的內息悄然吐出。


看守小月的女忍沒辦法繼續待在沙發旁,在陸雨熙鋼劍揮出的刹那,看似平平無奇波瀾不驚的一劍,卻在他身後的幾米范圍內激起了驚濤駭浪,狂亂的氣流形成一個接一個的強勁氣旋,巨大的螺旋吸引力形成的拉扯力讓經過多年殘酷特訓的女忍東倒西歪,根本沒辦法站穩定,特殊材料制成的忍服幾乎要生生破裂,女忍苦苦拉住,才避免了春光爆現。

沙發後的紙箱慘遭浩劫,一個個四分五裂,化為漫天紙屑,紙箱中的礦泉水、食品和紙巾紛紛揚揚拋散,兩聲低沉的悶哼被稀里嘩啦的貨物撞擊聲所掩蓋,兩道血光也被潑得四濺的礦泉水遮斂,誰也沒有發現紙箱後雜亂的貨物中伏下了兩具尸體。即使是道本也因為心神集中在刀法上靈覺降低,而忽略了細微的異響。奇怪的是,沙發上的人質卻在像待在避風港中,安然無恙。

“吭叮”一聲,刀劍交擊。鋼劍在脆響中斷為兩截,一蓬溫熱的鮮血灑濺在小月秀臉上,猩紅的血液滑過嘴唇,咸咸的澀澀的。她看到了身前的背影佝僂了幾分,腳步踉蹌“登登”後退幾步,癱坐在沙發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左肋橫到右胸,殷紅的鮮血汩汩滲出,黑色的休閑褲迅速被血液浸透,毫無血色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老公……老公……你怎麼啦?”小月淚如雨下,一雙小手想要捂住他的傷口,卻怎麼也無法全部捂住,潺潺的血液不斷地從手指間流出,小月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變冷。

道本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的傷口,剛才的一刀,他沒有遇到任何阻力,輕而易舉地劈斷了他的鋼劍,如果不是他的護體氣牆韌性驚人,道本相信他的身體已經斷成了兩截。看看他身後狼藉滿地的物品,道本困惑了,他當然知道那不是自己刀法余威造成的,他不明白對手為何放棄抵抗,而去做毫無意義的事。

“傻丫頭,咳……咳……我……我沒事。”我握著斷劍抵住沙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牽動傷口痛得我暗暗咬牙,自然功法雖然有很強護體功能,但道本的刀法太過厲害,他的刀氣破開了氣網,重創了內腑經脈,自然功法運行不複以前的流暢。

“道本,我們的……咳……戰斗還未結束。看我這一劍。”我擠一絲慘淡的笑容,掙起斷斷續續積累起來的內息,斜斜劃出,腳步雖然踉蹌,手腕卻依然剛勁,鋼劍的氣勁依然不可小覷。

“道本!”中村終于打出手勢,下達了格殺的命令。陸雨熙已經重傷垂危,糾纏下去再沒有意義,無論怎樣,道本總算親手重創了對手,也算是打敗了他。

道本沒有主動出擊,他的心情很複雜。一個簡單的決斗一波三折,對手強弱的變化讓他無法揣測,他甚至沒有用真實的實力和自己拼過一招,道本雖然重創了他,卻沒有一絲勝利者該有的喜悅。

道本看著一寸寸接近的鋼劍,他的眼里有惋惜,有遺憾,有不忍,現實中第一次要殺的人竟然是自己不曾真正擊敗的對手。他要讓對手使完最後一劍,也算是表達對他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