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王國,杜塞爾德路亞.
實際上並不是這個名字,真正的地名是一串意義不明的音階.這里最大的特點是它只能通過一扇特定的門到達,並且早已荒廢無數年,不在任何人的記憶或記載之中.
暗綠色的苔蘚光芒,圍成半圓形,表面帶著濕潤氣息的石頭椅子.甚至如果仔細去聽,還能聽得見滴答的水聲.然而看起來有些糟糕的環境,卻讓每位到來的神祗都感覺滿意.因為這里似乎能隔絕窺視--如果一位神的感覺還可能是錯覺,如果所有神都如此,那便是真的.
沈言安靜的坐在最中間的石椅上,仿佛他天生就該坐在那個位置.
他坐的位置讓每位走進來的客人都感覺不滿,可看看站在他身後的蜜雪兒--所以那個位置讓沈言坐還是挺合適的,畢竟他是主人,換別人坐那個位置我會更不滿--這麼想就舒坦多了.
于是每個人都默不作聲的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因為每位都在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最後卻正好變成了一個按陣營排序的"半環",沈言的左手是狄摩高根,右手是提爾,那麼他自己代表的……當然是"中立".
一張紙丟在半圓中間的石台上,那就是事先擬好的契約.上面沒有任何禁制,沒有花紋沒有暗語更沒有多余的經緯,每位來者只要用神識輕輕一掃就能知道全部的內容.
而沈言看起來並不想解釋什麼,他半邊身子沉在黑暗中仿佛在思索,懨懨的側著身.
提爾,密斯拉,莎兒,泰摩拉,萊維思圖斯和狄摩高根,美坎修特,八個人八張椅子,不多也不少.盡管泰摩拉還帶著她的情人亞特伍德一同前來,密斯拉身後跟著艾拉斯卓,但她們全都自動自覺的站到了椅子後面.
亞特伍德和艾拉斯卓都曾是沈言的熟人,可這一刻看去,卻覺得距離無比遙遠,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和這個人打過交道……尤其是艾拉斯卓,明明這個人大半年前還在和我滾床單,那些姿勢我還都印象深刻,可為什麼人就突然不對了呢?
亞特伍德的疑慮自然是因為別的,他以為沈言是那種扮豬吃老虎的混蛋,有些忿忿.
情緒各異,但最終都集中在那一紙契約之上.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一個獲得女士力量的機會.而我也知道我身上有什麼,那是我前身留給我的力量,可以為你們創造出這樣一個機會."沈言停頓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可能恰好是事實真相.
女士已經放棄了她的力量,那麼誰的真名需要一億字?誰的力量能無視位階湮滅一切?那真名可能並不是老媽為他准備的後手,而真的是他自己前身留下的力量,老媽只是幫他解放出來而已.
命運,就是禿嚕嘴時說嘴邊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話,然而卻是真的.
"所以,簽下契約,你們幫我搞定一個麻煩,我給你們入場的資格."沈言這麼說著,毫無出賣自己的慚愧.
隨著沈言的話語,那張紙上同時浮現出一條河,一座天秤和一團虛無的圖案,這是以冥河,天秤和宇宙為誓言--自古至今,凡是選擇三者之一作為保障的契約就已經可以被稱作"無法違逆的契約".
三者畢至這一點無論是誰看了都會感到恐懼!在座的諸位也同樣被震驚到了,還能這麼搞?那違反者豈不要被鎮壓到宇宙盡頭,永無脫身的可能?
提爾的目光中泛起金色,視線與契約上的天秤一碰,那天秤同樣幻化成了金色."沒錯,是天堂山的公正天秤."
"冥河沒問題."在狄摩高根的指使下,美坎修特驗證了一下冥河.
至于宇宙……在座的沒有超脫宇宙的大佬,所以,姑且信之罷.無形中,不由得又對沈言是"命運的囚徒"這一點多相信了幾分.沈言之前晾他們幾個月不是白晾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去主動驗證.毫無疑問,在座的已經得到了無數"證據"來證明"沈言就是那個人".
那麼,講價是不可能講價的.
大佬肯給入場券,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因為這份契約既給了入場資格,又將沒簽的人排除在外--屆時就算沈言的複仇之力真的重創女士,沒契約的人也沒資格入場.
"去拿來."狄摩高根的聲音像擠壓的雷霆.
美坎修特站起來,戰戰兢兢的雙手端給狄摩高根.狄摩高根的觸手忽然伸出來,尖端在紙上劃了幾下,用自己的血簽下了一個複雜的名字.
"你也簽."
美坎修特不敢反抗,將自己的名字簽在了狄摩高根的下面.
……當紙張放回桌面,提爾站起來走到桌邊,一筆一劃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泰摩拉一咬牙站了起來,可就在她想往桌子那邊走時,一只手拉住了並不怎麼堅定的她."別簽!"老亞特伍德說道.泰摩拉轉頭,笑著眼淚流下來,這還是她真身出現在老亞特伍德面前他第一次和她直接說話.
"我們……再想別的辦法."老亞特伍德說.
"……好,聽你的."泰摩拉反手牽住男人的手,兩人一閃不見了蹤影.
提爾那邊,嫉妒得將石頭椅子扶手捏碎.
"抱歉,我的女兒也要我不要簽,我放棄."密斯拉帶著歉意的微笑說道,隨即同樣攜著艾拉斯卓的手離開.
屋內沒簽的只剩下暗夜女神莎兒和寒冰地獄領主萊維思圖斯……她們站起來默契的相視一笑,隨即同時往桌面那邊走去--這二位早在不知多少年之前就已結成了盟友.
這次沈言在邀請函上附上萊維思圖斯的坐標,地獄之主阿斯摩蒂爾斯看了都沒什麼反應,反而是莎兒耗費力量將之從夢迷宮中拽了出來,可見是真愛.
"等等."沈言抬起手阻止,"只剩下一個名額,你們最好商量一下誰簽."
二人一愣,然後才注意到,並不是沈言在故意為難,而是那契約上在簽了三個名字後真得就只剩下一個位置!原本二人想結盟守望相助的計劃,登時無疾而終.
萊維思圖斯臉色有些難看,"既然如此,莫若我就不……"他似乎想說他不去了,可話說到一半突然全身化作黑煙,夾著鬼哭狼嚎的呼嘯聲朝著莎兒卷去!炸開的寒冰力量瞬間凍住了整個地下世界,卻又在幾個人面前如流水分開,不能靠近分毫!
然而莎兒也像是早有預料一半,僅僅是抬起右手,朝著萊維思圖斯一點.只聽見"嘭嘭"聲響,無數的暗色在萊維思圖斯的黑霧內炸開.剛剛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萊維思圖斯瞬間萎靡崩壞.莎兒輕輕吸了口氣,那黑霧便彙成漩渦,被莎兒一口吸盡……
"看來不用再考慮他,只需要簽我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莎兒笑著在契約上簽下了最後一個簽名."那麼沈言小哥,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去了你們就知道,我現在要去准備刺殺,"沈言笑笑站起來,"希望你們能在我完成之前趕回來."
*****
契約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門,投向兩位神祗和兩位深淵領主.
鑒于契約的約束,以及這世上不存在"能夠同時將狄摩高根,提爾,莎兒和美坎修特一網打盡"的力量,所以四位偉大的存在毫不抵抗的任由那力量拉扯,進行了一次跨位面的時空傳送.
"這里是什麼地方?"
傳送完成後,看著周圍什麼都不存在的虛空,實力最弱美坎修特最先忍不住說道.
"閉嘴!"狄摩高根低吼著說,它轉頭看向左前方,提爾第二個轉向.
他們看到在虛空中如飛火流星般瞬移來四團煙霧,在他們面前瘋狂扭動然後聚攏成形--
一道飄忽不定的黑影,一只振翅飛翔的黑烏鴉,一個饕餮貪婪的黑胖子,和一頭張牙舞爪的貓!
四個存在八道目光盯在他們身上,內中的仇恨幾近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