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猛狗(2)

胖子原先是想射殺那只突然從墳堆里沖出來的白尾狐,此刻一見這巨犬也知道土槍是奈何不了它的,但依舊全神戒備,擺足了架勢.這個時候,先前說話的老人已經從暗處走了上來.老人家頭上戴著斗笠,身上穿著極為普通的長衫,腳上穿著黑布鞋,一手扶著拐杖,一手舉著一盞五光十色的琉璃盞.我看他手頭的東西眼熟,一下子就聯想起香菱的那盞百蟲燈.

我看著那老頭接近,脫口問道:"您是白眼翁?"

"嗯?"老頭脫下斗笠朝我走來,等他走到近處,我居然覺得此人像是在哪里見過.

"我們見過?"老頭子抽了抽鼻頭,笑道,"我這眼睛不好使,可你這聲音我確實聽過."我這才注意到,這老頭空有一雙黑漆漆的招子,瞳孔中卻沒有半點光彩,想來是個盲人.經他一說,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喜道:"見過見過.我在江城聽過您老講的書,就在吊腳樓上的酒家里頭."

我說怎麼如此眼熟,這老人家不就是江城吊腳樓中的說書人嗎?當時我還准備叫林魁代為引薦,後來因為要急著趕路耽誤了機遇,想不到現在居然在百里之外的撫仙湖遇上了,實在是莫大的緣分.

"哦?你是江城人?"老人家興致勃勃地笑道,"嗯……來的人還真不少,五個.嘿嘿,有一個還是姑娘家.天黑夜涼,你們跑到這個野地方來做什麼了?"他這一笑,那頭巨犬一下子躥了上來,它貼在我面前,露出了鋒利的牙齒.因為剛剛啃食過動物的尸體,它滿嘴是血,牙齒上還沾了不少皮肉.我幾乎要被撲面而來的腥氣熏暈過去..

"你想干嗎!"其余人一見猛犬向我起身而來立刻端起了武器.我心說本來沒事,你們這一緊張,氣氛立馬僵持住了,萬一人家小狗不禁嚇,一口把我解決了,你們幾個可該哭死了.

清了清嗓子,將來意向老人家說明了一番,並再三提及薛二爺的名號.瞎老頭默默地聽著,像在盤算著什麼,末了他打了個口哨說:"翡翠,回屋去,這幾個是客人."

他一說完,那狗就甩起尾巴轉身離去,我這才松了口氣.看樣子他算是默認自己就是白眼翁這件事了.

"天色不早了,大家有話進屋說去."老人家將琉璃盞掛在拐杖上,帶著我們幾個朝懸崖邊上的吊腳樓走去.Shirley楊問我是不是要留一兩個人在外頭警戒.我說應該沒這個必要,剛才他要是想對我們不利,一聲令下,那條狗起碼能連端兩人,何必要引我們進屋去?

四眼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妙.胖子指著暈倒的書記說:"拉倒吧!蔣書記都暈過去了,真要是出點事,咱們還能丟下他跑了不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就是一個破竹樓嗎,還能藏了什麼妖怪."


他這一說,我倒想起方才從墳頭里刨出來的白尾狐,那畜生還未來得及向我發難,倒成了旁人的腹中美餐,想來死得也挺淒慘.我走到巨犬撲食的地方,想看清白尾狐的真面目,不料地上只剩一攤被開腸破肚的爛皮毛,早就看不清那畜生的原貌.我歎了一口氣,轉身領著大伙走進了白眼翁的吊腳樓中.

剛一進門,就瞧見屋簷底下停著一頭巨犬,它半躺在走道上,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油亮的皮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信號.我們幾個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進該退.

"傻站著做啥,翡翠不咬人,你們進來就是了."白眼翁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我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從巨犬身邊跨了過去.

老人家的竹樓比想象中要簡陋許多,進了門只看見一張四腳桌和角落里的小床.老人站在桌邊,指著桌上的茶水說:"我這長年累月也沒個客,你們要喝水自己倒,杯子只有一個."說完自顧自地坐到了床沿上.他這屋子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樣子,我們五個人一起湧進去之後顯得格外擁擠.

"老蔣怎麼還沒醒,不會是掉魂了吧?"胖子將蔣書記平放在地上,使勁掐了掐他的人中.書記倒吸了一口大氣,終于睜開了眼睛.他一看見我們幾個就喊道:"妖怪,有妖怪,大象那麼大的妖怪,嚇死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不過是條狗,體重是有那麼一點兒超標,不礙事的."他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又見屋外一直抬頭的翡翠,一下子跳了起來.胖子笑他膽小,蔣書記不解道:"這是什麼品種,哪有這麼大的狗?"

"呵呵呵,翡翠是瘋狗村出來的獨苗苗.這要是擱在當初,也算是犬王啦!"白眼翁摸了摸山羊胡子,問道,"那個江城的後生,你方才說自己是薛二介紹來的.我這把老骨頭與外面的人早就斷了往來,你摸上門來,是為了啥事?"

我見老人家開門見山,也就不打算隱瞞什麼.直接從Shirley楊那里討了裝圓形蟲的玻璃瓶交到了老人手上:"我們這次是慕名前來,想討教一點兒東西.這蟲子聽說是苗地的蠱物,您是養蠱的大行家,是不是能向晚輩們指點一二?"

白眼翁將玻璃瓶接了過去,他擰開了蓋子,反手一倒,將那顆圓溜的蟲子倒了出來放在掌心中.他張開口,我以為要說話,不想老頭子居然一仰頭,將蟲子吞了下去.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蔣書記幾乎要再次暈死過去.胖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大,大,大爺,那東西不能吃,您,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