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撫仙毒蠱(1)

我們仨被老頭突如其來的陣勢嚇了一大跳,誰都沒想到他為了報仇連命都不要了,一頭栽進了水潭之中.胖子咋舌道:"我看他這是瘋病又犯了."

四眼蹲在泉眼邊上說道:"現在哪有時間討論這個?掌櫃的,追不追?"

他這個問題其實很現實,白老頭一心求死,我們下去了也未必有個結果.但如果就此放棄,那等于是無端放棄了一條鮮活的人命.我脫下外套和鞋襪對他們說:"他要做糊塗事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但我們不能跟著糊塗.我下水去找他,你們留在上頭."

"放屁!"胖子和四眼二話不說,都脫去了外衣.胖子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黨和人民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妄圖脫離群眾,脫離集體.這種資本主義的小腔小調你趁早給我打住."

四眼深吸了一口氣,帶頭潛入了水中.我說這小子最近怎麼手腳越來越麻利了.胖子驕傲地拍拍胸脯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我搖搖頭,先將半截身子泡進了冰冷的湖水之中,而後捏住鼻子,一頭紮進了泉眼中央.我剛一入水,身後就泛起了巨大的浪花,胖子撲騰了兩下游了過來.我記得在白老頭的描述里,這一段水域是連接大小龍珠之間的過渡口,直線距離應該不是很遠.但我們這一趟下來並沒有攜帶任何潛水裝置,如果發生突發性險情耽誤了時間,那幾乎就只能等著喪命.這也是為什麼我一開始並不想讓胖子和四眼貿然下水的原因.只是當時情況太過緊急,為了追白老頭,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任由他們跟著入水.先我們一步進入水洞的四眼就在我們前頭不遠的地方.他鉚足了勁頭一馬當先,看樣子是發現了白老頭的蹤影.我和胖子也不敢怠慢,兩人奮力向著大龍珠的位置游去.

撫仙湖里的水清澈見底,同時更是冰徹入骨,我根本不敢放慢速度,生怕一停下來就會四肢麻痹失去知覺成了水猴子的盤中餐.白老頭一把年紀,居然能在這樣的水溫中穿梭自如,將我們這一群壯年人遠遠地甩在身後,真不知道該誇他老當益壯,還是可憐他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想起他跳水時咬牙切齒的模樣,我心中猛地打了一個寒戰,立刻加快了速度,追著四眼所在的方向游了上去.白老頭先前說過,宗祠下邊的洞穴是一處小龍珠,只要過了眼前的水域,就能到達墓室的前端,也就是大龍珠的所在.當初他對滇王墓並無過多了解,無法打開墓室的封門石,可這麼些年過去了,他獨自一人守在撫仙湖邊悉心研究,恐怕早就成了滇王墓的專家.更何況,他早就趁我們昏睡之際將炸藥埋了下去,如果不能快他一步到達墓室中央,只怕哥幾個都要遭受牽連.我正想得出神,身後的胖子忽然拍了我一把.我回過頭去,只見他口吐氣泡,像只大螃蟹,手舞足蹈地指著前方.我躥上去一看,四眼早就沒了蹤影.我們兩人的斜上方赫然出現了一道圓弧形的洞口.我心中大喜,看來自老頭所言非虛,大龍珠的入口就在此處!

我鑽出水潭,眼前一片水霧,胖子跟在我後邊,一張大手將我整個托了上去.我趴在水潭邊上連咳了好幾口清水.四眼站在我跟前,面色焦急,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概是剛出水的原因,我耳朵里頭嗡嗡直響,一時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胖子吐了一大口湖水,他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爬出水潭,左右張望,而後問道:"老白人呢,怎麼沒影了?"

我兩手一撐,從冰冷的湖水中游了上來.這才注意到這個大龍珠里頭灌有積水,齊到腳脖處.四眼說:"我追著他上來,前後腳的工夫,除非這里頭藏了機關暗室.否則沒那麼容易跟丟."

胖子捂了捂胳膊:"這鬼地方夠冷的.比先前那個石窟洞還大了幾圈.奶奶的,老白他不是個殘障人士嗎,怎麼這會兒比我們都麻溜,眨眼就不見了."

我看了看四周,這地方前後通達,四壁都是未經雕磨的水下岩窟,也不知道通往何處.白老頭當年是跟著水猴子群來到此處,並未來得及一探究竟.但按照他先前的說法,已經在墓室里頭安埋了炸藥,可見他對這個地方已經了如指掌.我們初到此地,還沒有摸清楚具體的情況,想要將他找出來恐怕要費一番工夫.


"別的不管,先探探虛實.咱們往里走走,大伙小心腳底下,這里的積水不深,但是比較混濁,能見度太低,別叫鍾石紮了腳."我們這一行,唯一一件照明的設備就是從老木頭那里弄來的手電,我一直隨身攜帶,這會兒倒成救急的寶貝.胖子從我手里接過手電,要打頭陣,他扯起嗓子,對著黑漆漆的石洞大聲呼喊白眼翁的名字.

"老白,繳槍不殺,優待俘虜.我們知道,你也是一時糊塗,快出來吧.組織會給你機會重新做人的……"

我說你小聲點,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萬一受了刺激,搞不好說炸就炸了.胖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亂喊.四眼跟在我們身後,他推了一下眼鏡,間:"按理說這里已經到了滇王墓的內部,為什麼看起來一點兒皇室風范都沒有,處處透著冷清."

"這你就不懂了吧.蠻夷之地窮家小戶的,滇王家充其量就是個暴發戶,哪懂什麼風水寶穴之說.估計他翹了辮子之後,家人多半隨意挑了個地方,就地掩埋."

我一聽胖子又在忽悠四眼,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曆代滇王,都是受大統皇恩的封疆諸侯.不談云南每年出產的煙土作物,就是朝廷給的賞賜,那也是了不得的大數目.即使當年滇王暴斃,倉促之間修建了這座陵寢也不該如此簡陋.四眼這個問題提得很關鍵,你少糊弄他."

胖子敲打著岩壁,若有所思:"聽你這麼一說,也的確是個理兒.按理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滇王家再窮也算王侯將相之後,墓里頭沒有堆金砌銀也就算了,怎麼連墓室內部的裝修都沒搞好,破破爛爛的,像個叫花子窯."

"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就是墓室在修建的時候,遭遇了不可估計的難題,以至于剛剛鑿好了一個大致的模子就不得不將滇王倉促下葬.但是從我們掌握的曆史資料來看,當時並非兵荒馬亂的年代,滇王也未遭遇政變,這種潦草下葬的可能性比較低;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滇王在最初的時候,並沒有想將這里修建成自己的陵寢,後來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使得他最後不得不落戶此地."

"你說了半天,等于沒說.滇王死了可有段日子了,就算把他從棺材里拖出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照我的意思說,咱們先找老白要緊,至于滇王他老人家當年到底遭遇了何種變故,那是他們自家人愁的問題,跟咱們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我被白眼翁的事弄得一個腦袋兩個大,也不願意去深思滇王墓到底為何如此簡陋,只知道跟白老頭失去聯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期間,他要是將炸藥引爆了,那我們幾個恐怕得吃不了兜著走.思及此處,我心中一緊,不禁加快了腳步.大概是步子跨得快了些,一個踉蹌撞上了前頭的胖子.他被我這一推,忽然大叫了一聲,整個人朝前頭趴了下去.我說:"王凱旋同志,這才多大的力氣你就跪了.看來在美帝生活的這段子里,你的確被腐化了.我早就說過,炸雞腿對身體沒有好處,那是美帝企圖顛覆社會主義的軟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