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七  列傳第四十七

◎蕭惠開殷琰

蕭惠開,南蘭陵人,征西將軍思話子也。初名慧開,後改慧為惠。少有風氣,

涉獵文史,家雖貴戚,而居服簡素。初為秘書郎,著作並名家年少。惠開意趣與

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語。外祖光祿大夫沛郡劉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

當應將迎時俗,緝外內之歡。如汝自業,將無小傷多異,以取天下之疾患邪?”

惠開曰:“人間宜相緝和,甚如慈旨。但不幸耿介,恥見作凡人,畫龍未成,故

遂至于多忤耳。”轉太子舍人。與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轉尚書水部

郎,始興王浚征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從事史,徙汝陰王友;又為南徐州別駕,

中書侍郎,江夏王義恭大將軍大司馬從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轉黃門侍郎,與侍中何偃爭積射將軍徐沖之事。偃

任遇甚隆,惠開不為之屈,偃怒,使門下推彈之。惠開乃上表解職曰:“陛下未

照臣愚,故引參近侍。臣以職事非長,故委能何偃,凡諸當否,不敢參議。竊見

積射將軍徐沖之為偃命所黜,臣愚懷謂有可申,故聊設微異。偃恃恩使貴,欲使

人靡二情,便訶脅主者。手定文案,割落臣議,專載己辭。雖天照廣臨,竟未見

察臣理,違顏咫尺,致茲壅濫,則臣之受劾,蓋何足悲。但不順侍中,臣有其咎,

當而行之,不知何過。且議之不允,未有彈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臣不能謝

愆右職,改意重臣,刺骨鑠金,將在朝夕。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時偃寵方隆,

由此忤旨,別敕有司以屬疾多,免惠開官。思話素恭謹,操行與惠開不同,常以

其峻異,每加嫌責。及見惠開自解表,自歎曰:“兒子不幸與周朗周旋,理應如

此。”杖之二百。尋重除中庶子。

丁父艱,居喪有孝性,家素事佛,凡為父起四寺,南岸南岡下,名曰禪岡寺;

曲阿舊鄉宅,名曰禪鄉寺;京口墓亭,名曰禪亭寺;所封封陽縣,名曰禪封寺。

謂國僚曰:“封秩蓋鮮,而兄弟甚多,若使全關一人,則在我所讓。若使人人等

分,又事可悲恥。寺眾既立,自宜悉供僧眾。”由此國秩不複下均。服除,除司

徒左長史。大明二年,出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長史、甯朔將軍、襄陽太守,行雍

州州府事。善于為政,威行禁止。襲封封陽縣侯。還為新安王子鸞冠軍長史,行

吳郡事。惠開妹當適桂陽王休范,女又當適世祖子,發遣之資,應須二千萬。乃

以為豫章內史,聽其肆意聚納,由是在郡著貪暴之聲。入為尚書吏部郎,不拜,

徙禦史中丞。世祖與劉秀之詔曰:“今以蕭惠開為憲司,冀當稱職。但一往服領,

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憚之。

八年,入為侍中。詔曰:“惠開前在憲司,奉法直繩,不阿權戚,朕甚嘉之。

可更授禦史中丞。”母憂去職。起為持節、督青冀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青冀

二州刺史,不行。改督益甯二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惠開素有大志,至蜀,

欲廣樹經略,善于述事,對賓僚及士人說收牂牁、越巂以為內地,綏討蠻、濮,

辟地征租;聞其言者,以為大功可立。太宗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又進平西將軍,

改督為都督。晉安王子勳反,惠開乃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

之穆,其于當璧,並無不可。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

吾奉武、文之靈,兼荷世祖之眷,今便當投袂萬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

費欣壽領二千人東下,為巴東人任叔兒起義所邀,欣壽敗沒,陝口道不複通。更

遣州治中程法度領三千人步出梁州,又為氐賊楊僧嗣所斷。

先是,惠開為治,多任刑誅,蜀土咸懷猜怨。及聞欣壽沒,法度又不得前,

晉原一郡遂反,于是諸郡悉應之,並來圍城。城內東兵不過二千,凡蜀人惠開疑

之,皆悉遣出。子勳尋平,蜀人並欲屠城,以望厚賞。惠開每遣軍出戰,未嘗不

捷,前後所摧破殺傷不可勝計。外眾逾合,勝兵者十余萬人。時天下已平,太宗

以蜀土險遠,赦其誅責,遣惠開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惠基既至涪,而蜀

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遠達,遏留惠基不聽進。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帥馬興懷等,

然後得前。惠開奉旨歸順,城圍得解。

時太宗遣惠開宗人寶首水路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為功。更獎說蜀人,于

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渠帥趙燕、句文章等,與寶首屯軍于上,

去成都六十里,眾號二十萬人。惠開欲遣擊之,將佐咸曰:“攻破蜀賊,誠不為

難。但慰勞使至,未獲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開曰:“今水陸

四斷,表啟路絕,寶首或相誣陷,謂我不奉朝旨。我之欲戰,本在通使;使若得

通,則誠心達矣。”乃作啟事,具陳事情,使腹心二人帶啟,戒之曰:“須賊破

路開,便躍馬馳去。”遣永甯太守蕭惠訓、別駕費欣業萬兵並進,與戰,大破之,

生禽寶首,囚于成都縣獄。所遣使至,上使執送寶首,除惠開晉平王休祐驃騎長

史、南郡太守,不拜。泰始四年,還至京師。

初,惠開府錄事參軍到希微負蜀人債將百萬,為責主所制,未得俱還。惠開

與希微共事不厚,以為隨其同上,不能攜接得還,意恥之。廄中凡有馬六十匹,

悉以乞希微償責,其意趣不常皆如是。先劉瑀為益州,張悅代之,瑀去任,凡所

攜將佐有不樂反者,必逼制將還。語人曰:“隨我上,豈可為張悅作西門客邪!”

惠開自蜀還,資財二千余萬,悉散施道路,一無所留。

五年,又除桂陽王休范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其年,會稽太守蔡興宗之郡,

而惠開自京口請假還都,相逢于曲阿。惠開先與興宗名位略同,又經情款,自以

負釁摧屈,慮興宗不能詣己,戒勒部下:“蔡會稽部伍若借問,慎不得答。”惠

開素嚴,自下莫敢違犯。興宗見惠開舟力甚盛,不知為誰,遣人曆舫訊,惠開有

舫十余,事力二三百人,皆低頭直去,無一人答者。

複為晉平王休祐驃騎長史,太守如故。六年,除少府,加給事中。惠開素剛,

至是益不得志,寺內所住齋前,有向種花草甚美,惠開悉刬除,列種白揚樹。每

謂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懷,雖壽百歲,猶為夭也。”發病歐血,吐如肝肺者甚

多。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長史、甯朔將軍、南郡太守,未拜。七年,卒,時年四十

九。子睿嗣,齊受禪,國除。惠開與諸弟並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見。與同

產弟惠明亦著嫌隙云。

殷琰,陳郡長平人也。父道鸞,衡陽王義季右軍長史。琰少為太祖所知,見

遇與琅邪王景文相埒。初為江夏王義恭征北行參軍,始興王浚後軍主簿,出為鄱

陽、晉熙太守,豫州治中從事史,廬陵內史。臧質反,棄郡奔北皖。琰性有計數,

欲進退保全,故不還都邑。事平,坐系尚方,頃之被宥。除海陵王國郎中令,不

拜。臨海王子頊為冠軍將軍、吳興太守,以琰為錄事參軍,行郡事。複為豫州別

駕,太宰戶曹屬,丹陽丞,尚書左丞,少府,尋陽王子房冠軍司馬,行南豫州,

隨府轉右軍司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軍司馬。

前廢帝永光元年,除黃門侍郎,出為山陽王休祐右軍長史、南梁郡太守。休

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為荊州,欲以吏部郎張岱為豫州

刺史。會晉安王子勳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建武將軍、豫

州刺史,以西汝陰太守龐道隆為琰長史,殿中將軍劉順為司馬。順勸琰同子勳。

琰家累在京邑。意欲奉順,而土人前右軍參軍杜叔寶、前陳南頓二郡太守皇甫道

烈、道烈從弟前馬頭太守景度、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龐天生、前睢陽令夏侯季子

等,並勸琰同逆。琰素無部曲,門義不過數人,無以自立,受制于叔寶等。太宗

遣冗從仆射柳倫領軍助,驃騎大將軍山陽王休祐又遣中兵參軍鄭瑗說琰令還。二

人至,即與叔寶合。叔寶者,杜坦之子,既土豪鄉望,內外諸軍事並專之。

弋陽太守卜天生據郡同逆,斷梁州獻馬得百余匹。邊城令宿僧護起義斬天生,

傳首京邑。太宗嘉之,以為龍驤將軍,封建興縣侯,食邑三百戶。時綏戎將軍、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義于懸瓠,收兵得千余人。袁顗遺信誘矜司馬汝南人常

珍奇,以金鈴為信。珍奇即日斬矜,送首詣顗,顗以珍奇為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太宗追贈矜本官,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領隨郡太守。孟虯不受命,起

兵同子勳。子勳召孟虯出尋陽,而以孟虯子定光行義陽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獲已,猶欲羈縻之。以琰兄前中書郎瑗為司徒右長

史,子邈為山陽王休祐驃騎參軍。子勳遣使以琰為輔國將軍、梁郡太守,後又加

豫州,假節督南豫數郡。杜叔寶求琰上佐,龐道隆慮其為禍,乃請奉表使尋陽。

琰即以叔寶為長史、梁郡太守。休祐步入朝,家內猶分停壽陽,琰資給供贍,事

盡豐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輔國將軍劉勔率甯朔將軍呂安國西討,休祐出鎮曆陽,為

諸軍總統。時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據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戶縣侯,賜

布絹各二千匹。二月,勔進軍小峴。初,合肥戍主、南汝陰太守薛元寶委郡奔子

勳,前太守朱輔之據城歸順。琰遣攻輔之,輔之敗走。琰以前右軍參軍裴季為南

汝陰太守,季又歸順,太宗即而授之。琰所用象縣令許道蓮亦率二百人歸降,太

宗以為馬頭太守。三月,上又遣甯朔將軍劉懷珍、段僧愛、龍驤將軍姜產之馬步

三軍,助勔討琰。義軍主黃回募江西楚人千余,斬子勳所置馬頭太守王廣元,以

回為龍驤將軍。淮西人前奉朝請鄭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義于陳郡城,有眾一

萬,太宗以為司州刺史。後虜寇淮西,戰敗見殺,追贈冠軍將軍。

是月,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去壽陽三

百里。勔率眾軍並進,去順數里立營。在道遇雨,旦始至,壘塹未立,順欲擊之。

時琰所遣諸軍並受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台之所遣,順本卑微,不宜

統督,唯二軍不受命。至是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既而勔營壘漸立,

不可複攻,因相持守。四月,勔錄事參軍王起、前部賊曹參軍甄澹等五人委勔奔

順,順因此出軍攻勔。順幢主樊僧整與台馬軍主驃騎中兵參軍段僧愛交槊斗,僧

整刺僧愛,殺之,追贈屯騎校尉。僧愛勇冠三軍,軍中並懼。太宗又遣太尉司馬

垣閎率軍來會,步兵校尉龐沈之助裴季戍合肥。初,淮南人周伯符說休祐求起義

兵,休祐不許,固請,乃遣之。杖策單行,至安豐,收得八百余人,于淮西為游

兵。珍奇所置弋陽太守郭確遣將軍郭慈孫擊伯符于金丘,琰又遣中兵參軍杜叔寶

助之。慈孫等為伯符所敗,並投水死。太宗以伯符為驃騎參軍。

叔寶本謂台軍停住曆陽不辦進,順等至,無不瓦解,唯赍一月日糧。既與勔

相持,軍食盡,報叔寶送食;叔寶乃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以五千精兵防

送之。勔聞之,軍副呂安國曰:“劉順精甲八千,而我眾不能居半,相持既久,

強弱勢殊,苟複推遷,則無以自立,所賴在彼糧將竭,我食有余耳。若使叔寶米

至,非唯難可複圖,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若能制之,

將不戰走矣。”勔以為然,乃以疲弱守營,簡選千百精手,配安國及軍主黃回等,

間路出順後,于橫塘抄之。安國始行,計叔寶尋至,止赍二日熟食,食盡,叔寶

不至,將士並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

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陣,叔寶于外為游軍,幢主楊仲懷領五百

人居前,與安國、回等相會。仲懷部曲並欲退就叔寶,並力擊安國。仲懷曰:

“賊至不擊,複欲何待?且統軍在後,政三二里間,比吾交手,何憂不至。”即

便前戰,回所領並淮南楚子,天下精兵,眾力既倍,合戰,便破之。于陣殺仲懷,

仲懷所領五百人死盡。叔寶至,而仲懷及士卒伏尸蔽野,回等欲乘勝擊之,安國

曰:“彼將自走,不假複擊。”退軍三十里止宿,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奔

走。安國即複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余頭而還。劉順聞米車見燒,叔寶又走,

五月一日夜,眾潰,奔還壽陽,仍走淮西就常珍奇。勔于是方軌而進。

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勔與諸軍分營城外,黃回立航渡肥水。叔寶

遣馬步三千,欲破航,並柵斷小峴埭,回擊大破之,焚其船柵。

休祐與琰書曰:“君本文弱,素無武干,是遠近所悉,且名器清顯,不應複

有分外希覬。近者之事,當是劫于凶豎,不能守節。今大軍長驅,已造城下,勢

孤援絕,禍敗交至,顧昔情款,猶有惻然。聖上垂天地之仁,開不世之澤,好生

惡殺,遐邇所聞。顧琛、王曇生等皆軍敗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處私門。

今神鋒所臨,前無橫陳,況窮城弱眾,殘傷之余,而欲自固乎!若開門歸順,自

可不失富貴;將佐小大,並保榮爵。何故苟困士民,自求齏膾,身膏斧鑊,妻息

並盡,老兄垂白,東市受刑邪!幸自思之。信言不爽,有如皎日。”上又遣王道

隆赍詔宥琰罪。

勔又與琰書曰:“昔景和凶悖,行絕人倫,昏虐險穢,諫諍杜塞,遂殘毀陵

廟,芟刈百僚,縱毒窮凶,靡有紀極。于時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咸

願一匡。予職在直衛,目所備睹。主上神機天發,指麾克定,橫流塗炭,一朝太

平,扶危拯急,實冠終古。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資斧所臨,每從偃簡。足下

以衣冠華胄,信概夙昭,附戾從違,猶見容養。賢兄長史,階升清列;賢子參軍,

亦塞國網。間者進軍宛唐,計由劉順,退眾閉城,當時未了。過蒙朝恩,謬充將

帥,蚤承風素,情有依然。今皇威遠申,三方蹙弱,勝敗之勢,皎然可覽。王禦

史昨至,主上敕、驃騎教、賢兄賢子書,今悉遣送。百代以來,未有弘恩曲宥,

乃至于此。且朝廷方宣示大義,惟新王道,何容摽虛辭于士女,失國信于一州。

以足下明識淵見,想必不俟終日。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當窮兵肆武,

究法極刑。將恐貴門無複祭祀之主,墳壟乏掃灑之望。進謝忠臣,退慚孝子,名

實兩喪,沒有余責。扶力略白,幸加研覽。”琰本無反心,事由力屈,叔寶等有

降意,前後屢遣送誠箋,而眾心持疑,莫能相一,故歸順之計,每多愆塞,嬰城

愈固。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義,攻郭確于弋陽,以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西山

事。六月,勔築長圍始合。田益之率蠻眾萬余人攻龐定光于義陽,定光遣從兄文

生拒之,為益之所破,見殺,遂圍其城。定光求救于子勳,子勳以定光父孟虯為

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義陽,並解壽陽之圍。常珍奇又自懸瓠遣三千人援定光,

屯軍柳水。益之不戰,望風奔散。孟虯乘勝進軍向壽陽。初,常珍奇遣周當、垣

式寶率數百人送仗與琰。式寶驍勇絕眾,因留守北門,乃率所領,開門掩襲勔,

入其營;勔逃避得免,式寶得勔衣帽而去。勔于是乃豎長圍,治攻道于東南角,

並填塹。東南角有高樓,隊主趙法進計曰:“外若進攻,必先攻樓,樓頹落,既

傷將士,又使人情沮壞,不如先自毀之。”從其言。勔用草茅苞土,擲以塞塹。

擲者如云,城內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後土續至,一二日,塹便欲滿。趙法

進複獻計,以鐵珠子灌之。珠子流滑,悉緣隙得入,草于是火燃,二日間草盡,

塹中土不過二三寸。勔乃作大蝦蟆車載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塹。琰戶曹

參軍虞挹之造確車,擊之以石,車悉破壞。

初,廬江太守王子仲棄郡奔尋陽,廬江人起義,休祐遣員外散騎侍郎陸悠之

助之。劉胡遣其輔國將軍薛道標渡江煽動群蠻,規自廬江掩襲曆陽,悠之眾弱,

退保譙城。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參軍沈靈寵馳據廬江,道標後一日方至,悠之自譙

城來會,因與道標相持。七月,龐孟虯至弋陽,勔遣呂安國、垣閎、龍驤將軍陳

顯達、驃騎參軍孟次陽拒之。孟虯軍副呂興壽與安國有舊,率所領降。安國進軍,

破孟虯于蓼潭,義軍主陳肫又破之于汝水,孟虯走向義陽;義陽已為王玄謨子曇

善起義所據,乃逃于蠻中。淮西人鄭叔舉起義擊常珍奇,以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倫等二十一人聞孟虯敗,並開門出降。勔因此又與琰書

曰:“柳倫來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跡纏穢亂,心秉忠誠,惘默窮愁,不親戎

政。去冬開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進非社稷宗臣,退無顧命寄托,朝

廷既不偏相嫌責,足下亦複無所獨愧。程天祚已舉城歸順,龐孟虯又繼跡奔亡,

劉胡困于錢溪,袁顗欲戰不得,推理揆勢,亦安能久。且南方初起,連州十六,

擁徒百萬,仲春以來,無戰不北,摧陷殄滅,十無一二。南憑袁顗弱卒,北恃足

下孤城,以茲定業,恐萬無一理。方今國網疏略,示舉宏維,比日相白,想亦已

具矣。且倫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攜手相舍,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濟,

禍害已及故耳。夫擁數千烏合,抗天下之兵,傾覆之狀,豈不易曉。假令六蔽之

人,猶當不為其事,況複足下少祖名教,疾沒世無稱者邪。所以複有此白者,實

惜華州重鎮,鞠為茂草,兼傷貴門一日屠滅。足下若能封府庫,開四門,宣語文

武,示以禍福,先遣咫尺之書,表達誠款,然後素車白馬,來詣轅門,若令足下

發膚不全,兒侄雕耗者,皇天後土,實聞此言。至辭不華,甯複多白。”

薛道標猶在廬江,劉胡又分兵揚聲向壽陽及合肥。勔遣許道蓮馳赴合肥,助

裴季文,又遣黃回、孟次陽乃屯騎校尉段佛榮、武衛將軍王廣之繼之。道標率其

黨薛元寶等攻合肥,勔所遣諸軍未至,為道標所陷,季文及武衛將軍葉慶祖力戰

死之。勔馳遣垣閎總統諸軍攻合肥。是月,劉胡敗走,尋陽平定。太宗遣叔寶從

父弟季文至琰城下,與叔寶語,說四方已定,勸令時降。叔寶曰:“我乃信汝,

恐為人所誑耳!”叔寶閉絕子勳敗問,有傳者即殺之。時琰子邈東在京邑,系建

康,太宗送邈與琰,令說南賊已平之問,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議者以為宜聽

邈與伯父瑗私相見,不爾無以解城內之惑,不從。邈至,叔寶等果疑,守備方固。

十月,薛道標突圍,與十余騎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寶歸降。

先是,晉熙太守閻湛之據郡同逆,至是沈靈寵自廬江攻之。湛之未知尋陽已

敗,固守不降。靈寵乃取諸將破劉胡文書置車中,攻城偽敗,棄車而走。湛之得

書大駭,其夜奔逃。十一月,常珍奇乞降,慮不見納,又求救于索虜。太宗即以

珍奇為司州刺史,領汝南、新蔡二郡太守。虜亦遣偽帥張窮奇騎萬匹救之。十二

月,虜至汝南,珍奇開門納虜,淮西七縣民並連營南奔,劉順亦棄虜歸順。

南賊降者,太宗並送琰城下,令與城內交言,由是人情沮喪。琰將降,先送

休祐內人出城,然後開門。時琰有疾,以板自輿,與諸將帥面縛請罪。勔並撫宥,

無所誅戮,自將帥以下,財物資貨,皆以還之,纖毫無所失。虜騎救琰,至師水,

聞城陷,乃破義陽,殺掠數千人而去。垣式寶尋複反叛,投常珍奇。以平琰功,

劉懷珍封艾縣侯,食邑四百戶,垣閎樂鄉縣侯,孟次陽攸縣子,王廣之蒲圻縣子,

陳顯達彭澤縣子,呂安國鍾武縣子,食邑各三百戶,黃回葛陽縣男,食邑二百戶。

送琰及偽節還京都。

久之,為王景文鎮南諮議參軍,兼少府。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給事中。後

廢帝元徽元年,卒,時年五十九。琰性和雅靜素,寡嗜欲,諳前世舊事,事兄甚

謹,少以名行見稱。在壽陽被攻圍積時,為城內所懷附。揚州刺史王景文、征西

將軍蔡興宗、司空褚淵,並與之友善云。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蓋以類得之也。昔啟方說主,跡表遺親,

鄧攸淳行,愛兼猶子,雖稟分參差,情紀難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惠開親

禮雖篤,弟隙尤著,方寸之內,孝友異情,險于山川,有驗于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