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蠻走得不快.
一步一步,緩緩接近.
他的氣勢已經全部收斂起來,半點都沒有外泄,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人.
當然,前提是普通人能夠在半空中行走.
可實際上,暗藏殺機.
他將身上的戰意,威勢和氣焰全部都壓縮起來,並死死鎖在體內.
下一次出拳之際,便是爆發之時.
那一次爆發,必將無比恐怖.
比前面兩次還要恐怖!
陳遇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表情有些凝重,身形下沉,擺出架勢,呼吸也變得緩了些.
魏蠻剛開始邁步的時候,會發出轟轟轟的驚雷之音.
但隨著步數的增多,聲音漸漸減弱,變成了"咚咚咚"的沉悶之聲.
好像有人在輕輕敲鼓.
又好像是心髒在劇烈跳動.
這陣聲音化作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而且這股壓力不是在肉體上的,而是在精神上的.
屬于無形無相的那種,有些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並且更加難纏.
若是普通武者在場,即便那人已經達到先天境界,也一樣會被這股無形無相的壓力給硬生生壓垮.
但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陳遇.
陳遇所忌憚的是實打實的東西,譬如魏蠻接下來即將揮出的那一拳,以及拳中蘊藏著磅礴力量.
至于這種精神層面的壓迫,陳遇向來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
這些東西用來嚇唬嚇唬那些武心不穩的武者而已.
用來嚇唬他?
呵呵,簡直就是拿雞蛋砸石頭,不,簡直就是那雞蛋去撞大山.
陳遇的道心何其穩固,其實小小的壓迫能夠動搖的?
所以自始至終,陳遇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魏蠻見狀,滿意地點點頭:"面對俺的壓迫,即便是混元後期的武者也要為之動容,但你卻能不為所動,可見你擁有著十分堅韌的心性.正所謂練武易,練心難,一顆武心堅韌與否,很重要.你能在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強悍修為的同時,還能秉持一份如此堅韌的赤子之心,實在是不容易啊.在這一點上,別說俺弟弟了,就連中州十傑之上的穆鶴鳴都遠遠不如你,甚至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陳遇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注視著對方.
魏蠻還在緩緩走進.
原本雙方距離有八十多米,現在已經縮短至五十多米了.
魏蠻見他不吭聲,微笑問道:"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經常口出狂言的嗎?"
陳遇還是沒有搭腔.
魏蠻已經進入四十米的范圍,嘴里繼續說道:"怎麼?連和俺說句話的心氣都沒有了?"
陳遇無言.
魏蠻順勢進入三十米范圍,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十分感慨道:"你可真是一個怪胎啊.明明只有武道先天而已,卻擁有著混元歸虛大圓滿的戰力,並且一顆武心澄明,堅韌不拔,更難得的是--沒有太多的驕縱傲氣,人還很聰明."
陳遇還是沒說話,很認真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沒有絲毫懈怠.
魏蠻進入了二十米范圍,笑道:"看來你已經察覺了啊.沒錯,俺剛才一直在等你說話.你一旦開口松出那口氣,俺就會出手.當然,即便是這樣也占不到太大便宜,大概也就是在天平上放下一根小小的頭發絲吧.但兩名實力相當的武者之爭,向來錙銖必較.這種占便宜的事情,多多益善,也許占著占著也就贏了呢.不過可惜啊,你很聰明,並沒有給俺這個機會.但沒關系,結果還是一樣的.等俺進入你的十米范圍後,便會出手,屆時,你必輸無疑."
一邊說著,一邊接近.
腳步抬起,落下.
終于進入十米范圍.
魏蠻的身形驀地一頓.
周圍流動的空氣受到感染,也猛然一滯.
氣氛頓時緊繃.
然而陳遇還是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奇怪的是,做出那種動作的魏蠻也還是沒有動手.
他苦笑道:"你真的只有二十歲嗎?這份定力,連俺都未必擁有啊."
事實上,從之前的說話到剛才的細微動作,都是他故意擺出來的釣餌.
說話,是為了騙陳遇泄掉那一口已經提起來的氣機.
剛才說要出手的話語以及想要出手的動作,是想騙陳遇做出錯誤的防禦動作.
一旦陳遇做了,他就會雷霆出手.
當然,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占得太大的優勢.
但正如他所說,武者相爭,錙銖必較.
哪怕是頭發絲般的小小優勢,也不應該錯過.
有的時候,一根稻草真的能夠壓死駱駝的.
魏蠻所求,便是那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
可惜,陳遇的聰明和定力都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即便在那種情況下,陳遇都能保持鎮靜.
這一點,設身處地,連他魏蠻自己都做不到啊.
不容易.
"真是不容易."
魏蠻輕聲感慨,然後呢喃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進入五米范圍再動--!!"
話說到一半,魏蠻陡然爆發,身形閃爍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沖向陳遇.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就是他所追求的先手.
也是他竭盡全力之後,所能爭取到的唯一優勢.
十米距離,對于一名混元歸虛境界的武者來說,短得可憐.
刹那之間,魏蠻已經來到陳遇面前.
右臂掄起,一拳轟出.
並沒有太過驚人的氣勢.
仿佛除了速度之外,皆是平淡無奇的一拳.
然而,只有到達一定境界的人才能看出其中蘊藏的致命殺機.
至少,遠處觀戰的溫正鴻和澹台如玉都心知肚明--他們是絕對擋不下那一招的,即便是兩人聯手,也擋不下.
因為那是魏蠻引以為傲的底牌,也就是即便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八荒無我第八式.
大局已定了嗎?
不!
其實在魏蠻動的一刹那,陳遇便有了反應.
他好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敞開成掌,擋在了那個拳頭的前進路線上.
在這一刻,拳頭仿佛化作了矛頭.
而那只並不算大的手掌,仿佛成了最堅實的盾牌.
矛與盾,即將碰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