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在華陽集團這麼多年,親眼見過各種花樣翻新甚至驚世駭俗的套路,只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深陷其中.
直到此刻,他才感覺帶那種深深的無助,沒有人能幫忙,一切只能靠自己,而自己偏偏卻又束手無策.
怪就怪貪杯的毛病!他恨恨的想道,于是將從顧曉妍車上搬下來的那箱啤酒拽了出來,打開一瓶,一口氣喝了多半瓶,氣鼓鼓的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絕對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不管行與不行,都必須找胡大勇和老白談一談,只有這兩個人,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于是抄起手機便開始撥打胡大勇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中國移動這樣告訴他.
媽的,這分明是要跟我玩邪的啊,他站起身,來回在房間里走了幾圈,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抓起車鑰匙便朝門外走去,剛一開門,卻和一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原來是顧曉妍.
"滿嘴酒氣的干什麼去?"顧曉妍瞪了他一眼道.
"我都停職了,用不著你管!"他嘟囔了一句,還想往外走,卻發現門被顧曉妍堵住了,想伸手推開,猶豫了下,還是沒敢那麼做.
"你閃開,我去找老白和胡大勇,兩個狗日的竟然敢陷害我,今天豁出命去,也要討個公道!"他咬著牙說道.
"你是精神不正常,還是智商低下?!"顧曉妍提高了聲音道:"找他們倆有用嗎?人家當著區政府的人都說了,難道會因為你去找就改口嗎?你長點腦子好不好!"
"那你讓我怎麼辦!坐在這里等著公司紀委找我談話嗎?要不就報警,我就不相信,公安局會查不清這點小事."他的情緒也有點激動了,大聲的嚷道.
"你喊什麼?現在就想讓全項目部的人都知道嗎?"顧曉妍冷冷的道,然後打開房門,指著外面說道:"你要不怕丟臉,站到走廊里使勁喊,讓樓上的馮總也聽聽,你喝完酒跟小姐一起進了賓館,然後被人挖了個大坑!"
提到馮蕊,陳曦不由得一愣,情緒也略微冷靜了些,低著頭站在那里不出聲了.顧曉妍斜了他一眼,隨手關上了房門.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的站著,沉默良久,最後顧曉妍輕聲說道:"陳曦,說心里話,我非常失望和生氣,但你走了之後,我冷靜的想了下,覺得這件事確實有點蹊蹺,所以,我想賭一把,賭我自己的判斷."
"你的判斷?"陳曦抬起頭道.
顧曉妍點了點頭道:"是的,雖然我還不能完全說服自己,但畢竟共事這麼多年,我甯願相信你的人品.所以,我會去找老大談,起碼把我對整個事件的判斷反應給領導,甚至可以支持你用法律手段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現在,你哪也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項目部."
他真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顧曉妍會為自己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來,可顧曉妍卻還是冷冷的道:"還是我說的那句話,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認賭服輸."
陳曦無言以對,只是深深的點了下頭.
"好,我答應你,哪都不去."他無奈的說道:"不過,既然你說找老大談,那有個事我想說一下,我個人感覺,這件事可能和楊之謙有關,但拿不出什麼證據,不知道這個情況能替我反應上去嗎?"
顧曉妍聽了這句話之後,既沒表現出驚訝,也沒立刻反駁什麼,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微微歎了口氣.
陳曦見狀,略微斟酌了下又繼續道:"其實知道具體管線位置的,不光是我和馮總,楊之謙也是一個,他本身是學土建的,又參加了整個招投標工作,對工程的概況基本掌握,以他的專業知識,就算不用測繪設備,也完全可以大致推算出管線的位置.而且......而且,我了解這個人,看似豁達,其實挺陰損的,我懷疑他會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報複我."
顧曉妍仍舊沒有說話,半晌才低聲說道:"這些只是你的主觀臆斷,沒有任何根據,所以,我不會跟胡總反應的,況且,即便我說了,也未必有什麼用."
他知道顧曉妍說得是實情,于是頹然的苦笑了下道:"這點事還說不清楚了,老子這跟頭算是摔大了."
"跟誰老子老子的,什麼時候添這麼個臭毛病."顧曉妍瞪了他一眼,隨即指著空酒瓶道:"因為喝酒闖了這麼大的禍,一點沒總結經驗教訓,就這麼屁大一會工夫,又喝上了,你真讓我無語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個時候再不喝兩口,就把我活活憋死了."他嘟囔了一句.
"憋死也不許喝,從今天開始,把酒給我戒了,要是連這點自我管理能力都沒有,你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出息."顧曉妍扔下一句話,轉身朝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實在要喝,就在這兒喝吧,晚上就別回家了."
顧曉妍走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越琢磨越不是滋味,雖然顧曉妍說要去找老大,但結果恐怕還是不樂觀,按照胡介民的行事風格,除非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翻案,否則,開除是一定的.在華陽集團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的干了這麼多年,最後居然換來個這麼個下場,實在是很可悲,也難怪許茹雪把我給甩了,真要還在一起的話,還得養活我這麼個下崗職工.
真要是走到了這一步,自己該怎麼辦呢?沒了工作就等于沒了收入,沒了收入,房貸怎麼辦呢?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媽的,要是真是那樣的話,老子就天天到胡大勇和老白家門口轉悠去,不把這件事搞清楚,我不好,你們倆個王八犢子也別想過一天消停日子!他恨恨的想道.
就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直胡思亂想到晚上六點多,項目部的其他人都下班了,偌大個樓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也懶得再琢磨了,于是起身出來,挨個房間轉了下,居然沒發現值班人員,再一瞧貼在牆上的值班表才明白,原來今天還是他和顧曉妍的班.
怪不得不讓我回家呢!鬧了半天,今天是我值班,工作都他媽的暫停了,還值什麼班啊!他苦笑了下,那起筆,在自己的名字上劃了一個叉,又寫了一行小字:此人已死,有事燒紙.然後把筆一丟,轉身出了樓門.
一下午連驚帶嚇的,中午的小雞燉蘑菇早就消耗殆盡,此刻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停.他開車到了鎮上,在飯店要了幾個菜,打包帶上,回到自己房間,往桌子上一放,打開一瓶啤酒便吃了起來.
也許是心情不好的緣故吧,平日里清涼可口的啤酒,今天喝到嘴里卻淡然無味,連喝了兩瓶,心里越發煩悶,索性翻出大半瓶以前喝剩下的二鍋頭,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真是怪了,竟然也沒那種火辣辣的感覺.
他媽的,這酒里摻了多少水啊,他恨恨的罵了一句.一口氣把多半瓶白酒全灌進了肚子里,卻忽然感覺房間里的桌椅開始莫名其妙的旋轉起來,牆壁也有些扭曲變形,不禁嚇了一跳,想起來看看是怎麼回事,這才發現兩條腿似乎不聽使喚,折騰了半天,最後一頭栽倒在地.
完了,自己把自己喝多了,他默默的想道,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影影綽綽的,感覺好像是有人進來了,默默的站在身邊兒,似乎還輕輕歎了口氣.
恍惚之間,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許茹雪來了,想坐起來,身子卻還是有些發軟,于是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茹雪......"
沒有回應.
一定是在做夢!他想,許茹雪已攀上了高枝,過上了有房有車的小康生活,此時此刻,也許正跟那個男人在床上嬉笑親熱,怎麼可能過來看我呢?想到這里,忽然感覺心中既委屈又難過,眼淚便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他許久沒有哭過了.淚水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無法控制,竟然越哭越厲害,幾乎把這三十年來所有的傷心事都想了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後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睡夢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傍晚,在樓道里緊緊握著許茹雪的手,哽咽著哀求道:"別走好嗎?求你了......"
許茹雪掙紮了一下,但並沒有將手抽走,而是低著頭,柔聲說道:"好,我不走,你先睡一會."
他頓時喜出望外,猛的將許茹雪抱在懷里,喃喃的說道:"我們明天就結婚.....結婚,好嗎?"
"陳曦,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誰?你喝多了!"顧曉妍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著,一邊用力掙紮著.
他聽到了這句話,可是大腦卻有點反應遲鈍,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醉眼朦朧的看了一下,卻是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女性身上那種特有的氣息讓他無法拒絕,于是不論顧曉妍怎麼掙紮,他都緊緊的抱著,始終沒有松手.
漸漸的,顧曉妍不動了,他好像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只是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你.......你要干什麼!"顧曉妍掙紮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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