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喝酒,菜沒吃幾口,兩瓶啤酒就喝光了.顧曉妍將剩下的兩瓶也啟開,正要往杯子里倒,卻被陳曦攔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他連聲說道:"咱能先吃點東西墊一墊不?再灌下去一瓶,餃子一口沒吃就飽了呀,再說還有這麼多菜呢,慢慢來不行嗎?"
顧曉妍撲哧一聲笑了:"吃貨,你就長了個吃心眼!"
陳曦卻把雙手一攤道:"那也沒你這樣請客吃飯的,一口菜不讓吃,就是連著灌酒,要是這個節奏的話,咱倆還來飯店干嘛,去超市搬一箱啤酒,坐在馬路牙子上就喝唄."說完,殷勤的夾了個餃子放在顧曉妍面前的盤子里,討好的繼續道:"今天是您消費,所以理應您吃第一個,不然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動口啊."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事?"顧曉妍笑著道:"上次買了三盒,我一共就吃了五個餃子,剩下的都讓你造了,我都納悶,你那肚子里咋那麼能裝得下呢!"
提起這些往事,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陳曦也有點不好意思,但嘴上卻毫不留情,用手疾嘴快四個字來形容非常恰當.顧曉妍開始並沒注意,說了幾句話,低頭再一看盤子,不由得驚呼道:"天啊,你又給吃光了."說著,將剩下的餃子趕緊劃拉到自己的面前,撅著嘴巴道:"我算徹底服了,你真是豬八戒轉世投胎,實在太能吃了,再晚一分鍾,估計連盤子都咽肚子里了."
陳曦嘿嘿的笑著,吧嗒了下嘴,心滿意足的道:"將來我要是發財了,一定把餃子王的廚師請到家里去,一天三頓給我包餃子吃."
顧曉妍看了他一眼,捂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剛想說點什麼,電話卻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眼,似乎猶豫了下,起身說道:"你慢慢吃,我去接個電話."說完,轉身朝外面走去,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指著自己面前的餃子道:"不許趁我不在偷吃啊,我可計數了,回來要是少一個的話,跟你沒完!"
陳曦連連點頭,見她一邊接電話一邊走遠了,心中暗道,我干嘛要偷吃呀,光明正大的吃不就完了嗎,于是夾起一個,一口吞進肚子里.
抬眼再看顧曉妍,只見她正站在大廳的窗口處接電話,雖然距離比較遠,聽不見她說什麼,可從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上看,應該是在推辭或者拒絕.
是誰來的電話呢?他想,應該不是工作上的,否則,完全沒必要躲出去接呀,一邊想,一邊又頗為自然的夾起一個餃子,還沒來得及放在嘴里,顧曉妍剛好掛斷電話,轉身往這邊一看,立刻瞪起了眼睛,幾步走了過來.
他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把餃子又放了回去,可隨即想到顧曉妍有潔癖,自己夾過的,估計人家也不會再吃,于是訕笑著又夾了回來.
"你來回折騰什麼啊?"顧曉妍笑著道:"都給你吧,我跟你開玩笑的,是想讓你多吃點菜啊,這一頓飯總不能就跟餃子拼命吧."說著,將剩下的餃子都撥到他的盤子里,然後一手托著腮,直直的望過來,搞得他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餃子王還有那種速凍的餃子,到時候你要饞了,我可以快遞過去,現在有那種專門送冷凍食品的快遞公司,絕對保證新鮮的."她輕聲說了一句,自顧自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陳曦也喝了一杯酒,然後鄭重其事的道:"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方遠途肯定還會來找麻煩,你脾氣急,又是個不肯說軟話的人,我能放得下心嗎?所以,我決定了,哪也不去,就算要走,也等明年七月份以後,這個工程結束了再說."
顧曉妍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在這兒,我也不放心呀!畢竟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但對你,也許就會下黑手的......"話剛說到這里,手機又響了,她瞥了一眼,略微想了下,直接按下靜音鍵,將電話放進了皮包,然後繼續說道:"你就放心走吧,我有辦法對付他們的."
"是不是有啥要緊的事?"陳曦指了下顧曉妍的皮包,試探著說道:"我看你沒接電話,要是有事兒的話,你不用陪我,該忙就忙去,不過......把賬結了就行."
顧曉妍被他的這句話給氣樂了:"你咋怎麼摳門呢?至于那麼缺錢嗎?我見你平時只抽七八塊錢一包的煙,還沒小周抽的煙好呢?攢那麼多錢干嘛呀?都留著取媳婦呀!"
說到錢,陳曦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你是有錢人,不知道我們這些窮人的苦,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上班三年之後,才把家里供我讀大學欠的外債還清,我現在這點工資,還完了房貸,每個月再給家里寄一千塊錢,也就沒剩下幾個了,說了不怕你笑話,要是沒有那點補助費,我連過日子的錢都不夠."
顧曉妍聽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問道:"給家里寄錢?你還要養活父母嗎?"
陳曦咕咚咕咚喝了一杯酒,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苦笑著道:"我媽早就不在了,我讀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一個人拉扯我們兄弟三個,身體也拖垮了,現在走路都費勁,雖然生活還能自理,但基本上沒有勞動能力了,我的兩哥哥也都是農民,還要供孩子讀書,手里也不寬裕,所以,爹就靠我一個人了.其實,他在農村,每個月有幾百塊錢就足夠了,只是我不想讓他算計著用,所以......甯可自己少花點,也要多給他寄些."
顧曉妍似乎還有點沒聽明白,呆呆的看著陳曦,半晌才試探問道:"現在的農民,不是早都富起來了嗎,可我咋聽你說的,好像還是解放前似的呢?"
陳曦有點無奈,淡淡的笑了下道:"農民確實富了,像大城市周邊這些鄉鎮,靠征地補償,有的家庭一下能得好幾百萬,可我們老家是山區,經濟比較落後,你是沒去過,要是親眼看看,也許真以為是解放前呢."
顧曉妍無語了,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喊來服務員,又要了四個啤酒,給陳曦斟滿後才略帶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經濟狀況,早知道這麼難,就不扣你那麼多錢了."說道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繼續道:"不過這回好了,你就要逃離我的魔爪了,而且要是去云南那邊,補助費也比較高,你還能多掙點."
按照公司規定,凡是在外地施工的,如果距離平陽超過1000公里以上的,每月的補助費上浮百分之二十,對于陳曦這樣的經濟狀況,每個月增加幾百塊錢,一年下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不料陳曦聽罷卻搖了搖頭:"我哪都不去,就賴在你這里了,要是真心疼我的話,就別繼續扣我的補助了,也算對我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一種獎勵吧."
顧曉妍沒想到他的態度如此堅決,皺著眉頭望著他,半晌才幽幽的歎了口氣.
剩下的時間,兩個人的話少了很多,似乎都在想著心事,只是悶頭喝酒,四瓶啤酒很快就喝光了,顧曉妍意猶未盡,又點了四瓶,最後這四瓶啤酒喝下去,她明顯有點喝多了.
陳曦見識過顧曉妍的酒量,雖然不算能喝,但這點啤酒應該還不至于怎麼樣,于是便笑著問道:"你別是故意裝喝醉了,然後不想結賬吧?"
顧曉妍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將錢包拿了出來,捎帶著看了眼手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手機雖然靜音了,但屏幕一直在閃,說明仍有電話打進來.只見她盯著屏幕看了會兒,直接將電話關機往包里一丟.然後抬頭看了眼陳曦,無奈的笑了下道:"騷擾電話,干脆關機,省得掛起來沒完沒了."
陳曦沒說什麼,心里卻知道這肯定不是實情,顯然,顧曉妍甯肯選擇關機,也不願意當著他的面接聽這個電話.要知道,她的電話從來都是24小時開機的,項目部甚至還規定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絕對不允許關機!必須隨時能夠聯系得上.
這個電話到底是誰來的呢?莫非是剛剛那個方遠途?陳曦想,如果是這家伙的話,就已經可以算是騷擾犯罪了,報警抓他都不為過!
顧曉妍似乎沒注意到他在胡思亂想,結完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那神態,倒像是真喝多了.只見她自言自語道:"這啤酒勁兒還真大......我咋感覺有點暈呢?"
"我送你回家吧,咱倆都喝酒了,把車停在這里,打出租車回去吧."陳曦說道.
顧曉妍卻跟沒聽見似的,也不理睬他,只是踉踉蹌蹌的朝飯店大門走去,他一見這狀況,連忙緊走了幾步,伸手攙住了她.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顧曉妍的身子竟然軟軟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頭發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一個勁兒往鼻子里鑽,搞得他的心里癢癢的,腦海當中突然出現了一些齷蹉不堪的念頭,不由得面紅耳赤,心都砰砰的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