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中盛生日蛋糕的盤子放下,擦了擦嘴邊殘留的奶油,白了小周一眼道:"狗屁後盾,你一貫都是個小叛徒!"說完,快步出了食堂,一溜小跑著朝顧曉妍辦公室而去.
進了屋子,卻見顧曉妍正背對著房門,站在窗口,雙手抱在胸前做沉思狀.于是趕緊輕輕關好了門,略微猶豫了下,湊過去低聲說道:"咋還沒完了呢?明顯是方遠途胡說八道嘛,鬼才知道他心里怎麼想的,你還當真了呀?"
顧曉妍沒吭聲,依舊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睛望著窗外的藍天,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歎了口氣,伸手想去扳顧曉妍的肩膀,卻被輕輕的甩開了.
"你上午去國土局了嗎?"顧曉妍面無表情的道,然後繞開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處坐下,也不抬頭,只是不住的擺弄著手中的一支鉛筆,看得出來,她的內心也不平靜.
陳曦和許茹雪同居了三年,拌嘴吵架當然是常有的事,別看他平日里油嘴滑舌,可女人真生氣了,卻並不怎麼會哄,一般情況下就是默不作聲,實在逼急眼了,抬腿就走,到外面呆上一陣子,等許茹雪火消了再回去,兩個人最長的一次冷戰,持續了一個多月,他愣沒說過一句軟話.
如今面對顧曉妍,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畢竟事出有因,也不是人家無理取鬧,而且倆人現在才剛剛在一起,熱乎勁兒還沒過去,否則,以他的倔脾氣,沒准早就撂挑子了.
勉強克制住內心的煩躁,還是耐著性子道:"國土局那點事好辦,你先別生氣好不好?"
顧曉妍冷笑了下,歪著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我什麼時候生氣了,這不是在跟你談工作嗎?東拉西扯的干什麼?趕緊說正事吧."
見顧曉妍這個態度,他只好拉把椅子坐在對面,將在國土局吳科長那里了解到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講完之後又道:"按照許茹雪提供的消息,方遠途早就打算將祖墳遷走了,而且已經找好了地方,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始終沒動,可現在他又說打算在翠溪山里找塊地,所以,這里恐怕有點文章,我想了下,以方遠途的經濟實力,他是根本不會在乎補償款那點錢的,很有可能是想利用這次征地,達到某種目的,李百川現在就是主管農林水利的常務副省長,翠溪林場又是歸省林業廳管轄,這里面的關系本身就很玄妙.而方遠途突然拿出一副積極配合的態度,很有可能是想借我們的口,把這件事說出來,這樣既能達成他的心願,又絲毫不露痕跡,不會被外人抓住把柄."
顧曉妍認真的聽著,不時用手中的鉛筆敲打著辦公桌的桌面,待陳曦說完,她微微點了下頭,緩緩說道:"嗯.....是有這種可能,不過,你先不要動,等我和胡總彙報之後再說.不管他要達到什麼目的,只要不影響施工,把祖墳修到北京故宮也跟我們無關,至于這中間是否存在什麼交易,那就不是我們所能操心的事兒了."
他無奈的笑了下,事實也確實如此,沒准有關領導和部門早就達成了協議,就等著他們把情況往上反應,然後開會一研究,借口為了讓全市五百萬居民早日用上優質天然氣,堂而皇之搞一個特事特辦,破例就批下來了,最後還要加上一句話,只此一回,下不為例!至于方遠途把這塊地拿到手之後做何用途,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吧,那就等你彙報完了之後再說吧."說完,他把身子往前湊了湊,訕笑著道:"工作的事談完了,再說說咱倆的事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我只是救過黃書記的女兒,根本沒啥額外的關系?至于什麼結婚,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嘛,影兒都沒有的事啊!"
顧曉妍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著頭想了想,這才緩緩說道:"其實,你不用解釋,我相信你和黃書記的女兒沒什麼,至于方遠途為什麼會這麼說,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笑著說道:"就是嘛,我就說,以你的智商,不至于連這點事都想不清楚啊,我現在甚至懷疑,方遠途那個老家伙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挑撥咱倆的關系......."話說到這里,他忽然發現顧曉妍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還是那種冷冰冰的,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不由得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她道:"你......是真想明白了嗎?"
顧曉妍淡淡的笑了下,略微挪動了下身子,但整個身體還是緊繃著,一點沒有熱戀情侶的那種放松和隨意.
"剛才說的那些,並不是我上午考慮的主要內容,其實,我考慮更多的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她平靜的說道.
陳曦眼珠轉了下,開玩笑的道:"怎麼了,你別是打算結婚吧?"
顧曉妍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道:"我最討厭你這種嘻嘻哈哈的態度,如果要是不能嚴肅認真交談的話,那今天就不要再說了!"
"別啊,我認真還不行嗎?"他趕緊說道,隨後坐直了身子,擺出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的樣子.
顧曉妍略微沉吟了下,斟酌著說道:"陳曦,我們在一起合作三年多了,我承認,一直對你有好感,欣賞你的能力,這也是我們倆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其實,在......那天晚上之前,我自認為已經很了解你了,可當真正在一起之後卻發現,我對你的了解還很不夠.當然,這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問題."
說到這里,她忽然停了下來,輕咬著自己的嘴唇,好半天,才又繼續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很珍惜這份感情,所以,我不希望這份感情存在任何瑕疵,更不希望半途而廢或無疾而終,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陳曦愣愣的看著顧曉妍,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想了下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不用兜圈子,直接說出來吧."
顧曉妍淡淡的笑了下,接著說:"我覺得,你也並不是想跟我隨便玩玩吧?所以咱倆都應該非常慎重的對待這份感情,當然,在這個問題上,我很自責,對自己的草率和沖動自責,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後悔了,相反,我覺得我們之間都應該冷靜下來,不被短暫的情愛沖昏頭腦,而是要全面准確的對自己的行為做一個定位,然後再決定是否把這段感情繼續下去.因此,我建議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就是......還跟以前一樣,保持這種同事關系,先將精力放在工作上,同時再進一步加深彼此的了解......"
話剛說到這里,卻被陳曦打斷了:"你說了這麼多,左一個珍惜,又一個慎重的,繞來繞去,最後就得出這麼個結論?啥叫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又有啥可了解的啊?以前的男人和女人,連面都沒見過,不也照樣過一輩子嗎?"
顧曉妍被陳曦的話激怒了,板著臉道:"過去的婚姻啥樣我不清楚,我對自己的婚姻有這個要求,難道很過分嗎?如果要是隨便找個人就可以談婚論嫁,以我的條件,難道還需要等到今天嗎?"
陳曦並不善于辯論,尤其是在顧曉妍這樣伶牙俐齒的女人面前,說話更是有點跟不上溜,略微停頓了下,這才說道:"還要了解啥啊,你現在就問吧,我什麼都告訴你!"
顧曉妍嗤了一聲,把身子往後一靠,將手中的鉛筆啪的一聲丟在辦公桌上,冷冷的道:"我不需要你告訴我,相比起你的嘴,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曦有點急了,站起身提高了聲音說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這點事,媽的,我這就去找方遠途,倒要把這件事搞清楚,看看這句話到底從哪里傳出來的,這不是扯淡嘛,要真有那美事,我他媽的還用在華陽公司混呀!"說著,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陳曦!"顧曉妍厲聲道.他嚇了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我希望你像一個成年男人那樣處理問題,不要做讓我瞧不起的事情,再說,我只是說暫時分開一段,又沒有說徹底分手,如果你連這句話都聽不懂,那我看今天的談話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顧曉妍道.
陳曦本來就是個驢脾氣,順著毛捋怎麼都好辦,一旦嗆著來,肯定尥蹶子,一聽顧曉妍這個口氣,索性頭也不回的道:"不談就不談,你嚇唬誰啊?還有,在老子的字典里壓根沒有暫時分開這個詞,分開就是分開!哪有什麼暫時?"說完,推開辦公室的門,怒氣沖沖的便朝樓下走去.
顧曉妍被他的舉動氣得嘴唇發紫,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語來回擊,見他出去了,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走到窗口一看,只見陳曦正朝汽車走去,于是推開窗戶,大聲喊了句:"你干嘛去?"
陳曦卻連頭都沒回,徑直上了車,一腳油門便絕塵而去.她則哭笑不得,跺了下腳,心中暗道,這頭倔驢,脾氣咋比我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