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來不及多想,拉開車門跳下車,站在路中間,指著迎面跑過來的年輕人,口中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那年輕人的墨鏡早已不知去向了,臉上還有幾道血痕,身上的POLO衫也被撕了個大口子,兩只眼睛滿是驚恐,活像一只受驚的貓,連頭發都炸了.
在陳曦看來,這一聲喊,就足夠嚇破這個小騙子的膽了,大吼一聲之後,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伸手便去抓他,不料這家伙的身體非常靈巧,在高速奔跑之中,竟然能急轉急停,身子一晃,一個側身便從他的身邊鑽了過去,幸虧陳曦反應挺快,一把扯住了他的雙肩包,隨即用力往回一拽.
陳曦雖然瘦,但力氣並不小,本以為這一下肯定能將這家伙拽住,可這年輕人也不知道咋弄的,總之瞬間便將雙肩包甩開了,陳曦用力過猛,身子連連後退,要不是被車擋著,差點仰面朝天摔出去,等他再站直了身子,卻見這小子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在車流中上躥下跳,幾個起落,便將一幫壯漢遠遠甩在了身後,眾人眼睜睜看著他拐了個彎,一頭鑽進了南市場.
"上車追!不能讓這小子跑了!"謝天宇大聲命令道.
大家紛紛上車,二肥橫沖直撞的在原地調了個頭,直接逆行跟了上去,陳曦也駕車從另外一個方向緊跟其後.
等進了南市場一看,不由得徹底傻眼了.
南市場形成于民國時期,當時是社會最底層閑散人員的聚集地,建築大多雜亂無章,再加上幾十年的不斷改擴建,如今更是小巷密如蛛網,道路擁擠不堪,環境用髒亂差幾個字都不足以形容,跟香港電影中的九龍城寨差不多.
汽車在這里的行駛速度基本上不如兩條腿,路面被兩側的商販占據了大半,本來就不寬敞,現在連錯車都要小心翼翼了.
"往那條胡同跑了."二肥指著一條幽深的巷子道.
"那還合計啥,趕緊下車追!"謝天宇吼道,說完,開門下了車,陳曦想了下,將那個雙肩包放在座位下面,然後也跟了下去,除了留下一個人負責照看車輛之外,剩下的人都跟著二肥快步進了小巷.
胡同很深,兩側都是老舊的建築,伸出的屋簷將陽光幾乎完全遮擋,盡管此刻是夏日的五點多,但胡同兩側的院落里已經亮起了燈光,一扇扇破敗不堪的院門和那些在陰影下的院落,都讓整個胡同看起來有點詭異的感覺.
在進入胡同的一瞬間,陳曦有點後悔了,一絲不安襲來,令他不由的放緩了腳步,同時,輕輕拉了一把身邊的謝天宇.
"要不算了吧,可別出點意外."他低聲說道.
謝天宇是個好面子的主兒,之前把話說得挺滿,如今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雖然略微愣了下,可掃了下身邊這麼多人,還是把心一橫,硬撐著說道:"沒事,咱這麼多人呢,要是讓這小子就這麼跑了,豈不丟份兒,媽的,一會兒逮住他,非把腿給他打折不可,看他還怎麼跑."說完,一揮手,帶著幾個人便往巷子里走去,陳曦想攔沒攔住,只好也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光線越暗,幾個人走了一段,眼前已經昏暗的看不清楚路了.
"二肥,你確定這小子鑽進來了,是吧?"謝天宇問了句.
"確定,我眼瞅著他進來的."二肥回了一句,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多米,感覺胡同漸漸開闊了,兩側的房子也不再是低矮破敗的民居,而是一連串的足療店和洗頭房,還有幾家棋牌室.里面的人都冷冷地看著他們幾個,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哎!姐兒們,你剛剛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小伙從這里跑過去了嗎?"二肥停下腳步,問一個正坐在足療店門口的年輕女孩子道.
那女孩抬頭瞧了他一眼,茫然地搖了搖頭.
"問也白問,挨個進去看一眼,要是沒有,我看就算了,這麼大地方,根本就沒法子找."謝天宇說完,扭頭看了眼陳曦,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陳曦早就想結束這場荒唐而不安的追逐,于是趕緊點了點頭.謝天宇見狀,把手一揮,二肥和那幾個壯漢立刻分別進了路邊的幾個店鋪,不大一會紛紛出來,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就拉倒吧,算這小子跑得快,等下次逮著他再說."謝天宇恨恨地道,轉身剛要走,冷不丁掃了一眼眾人,愣愣地道:"二肥跑哪去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二肥不見了.
"三爺,二肥剛剛好像進那家足療店了."一個漢子說道.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瞧,就是打聽小伙子去向的那家,只不過剛剛還穿得花枝招展坐在門前的小姑娘不知道啥時候不見了,足療店開著門,里面亮著一盞粉色的小燈,里面空無一人.
"二肥!快出來,我們要走了."一個漢子喊了一嗓子.可卻並沒有人回應.
謝天宇皺了下眉頭,對身邊的一個漢子道:"進去看看,這小子沒准又跟哪個小姐聊上了,媽的,沒輕沒重的貨!回去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幾個人都嘿嘿的笑了,也知道這位老哥的嗜好,于是一窩蜂湧進了足療店,估計是想趁機看看熱鬧.一個年齡略大點沒動,和陳曦和謝天宇二人一起站在門外.
過了大約有兩分鍾的樣子,里面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謝天宇有點生氣了,扯開脖子喊道:"我操你奶奶的,沒見過娘們啊,都趕緊給我滾出來!"年長些的漢子見狀,說了聲三爺稍等,連忙邁步也走了進去.
和之前進去的幾個人一樣,這個漢子也再沒了消息.謝天宇這次沒有罵,而是歪著腦袋看著足療店的大門,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低聲對身邊的陳曦說道:"大侄子啊,麻煩來了啊,光棍不吃眼前虧,看來咱爺倆得准備撒丫子開跑了啊."
陳曦此刻反倒平靜了,在他看來,麻煩和線索是一回事,此刻有點麻煩,總比這小子如泥牛入海般的消失要強得多,再說,光天化日的,諒對方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
"我進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他淡淡地說道,邁步剛要往里走,卻被謝天宇一把拽住了:"你瘋了,現在進去干嘛,找挨揍不成,真要進去,也等我把人喊來再說."說完,拿出手機,正要撥打電話,卻見足療店里人影一閃,一個蓄著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中年男人身上穿著個小褂,下身則是一條肥大的短褲,手里拿著把蒲扇,晃晃悠悠的走到門口,看了眼謝天宇和陳曦,然後微微一拱手道:"二位,我大哥請你倆進去."
"我認識你大哥是誰啊?"謝天宇白了小胡子一眼,拽著陳曦轉身欲走,可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的巷子里不知道啥時候已經站了十多個人,面無表情的擋住了去路.
小胡子沒有動,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大哥姓高,叫高老虎,你不認識他,他可認識你,你不就是東關外天宇農機的老板謝天宇嗎?咋的,打算讓老虎哥親自去你家拜訪嗎?"
陳曦不知道誰是高老虎,不過扭頭一看謝天宇,頓時心里也是一驚.
自從認識謝天宇,這位三大爺從來都是一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架勢,好像在安川就沒有他擺不平的事,可一聽說高老虎三個字,人仿佛都矮了一截,滿臉都是莫名其妙的笑容,連說話聲音都少有的柔和了.
"老虎哥啊,我哪敢讓他老人家去拜訪我啊,"謝天宇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在里面嗎?"
小胡子微微點了下頭:"就是老虎哥請你進去的呀."
謝天宇略微遲疑了片刻,扭頭對陳曦道:"你先回去吧,我進去拜望下老虎哥,有啥事一會兒再說."說完,邁步便往里走,卻被小胡子擋住了.
"老虎哥請得是你們兩位."小胡子說完,冷冷的看了一眼陳曦.
"他是個平陽人,再說也不是在道上混的......"謝天宇訕笑著,話還沒等說完,卻發現小胡子的目光好像兩把尖刀似的釘在他的臉上,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
"走吧."陳曦平靜地道:"我正好也見下這位老虎哥."
謝天宇無奈的歎了口氣,小胡子微微一笑,轉身往足療店里走去,兩個人則跟在身後,進門的一瞬間,謝天宇悄聲對陳曦說道:"一會你啥也別說,一切聽我的."
陳曦沒吭聲,只是朝他微微一笑,默默地點了下頭.
這是一間神奇的足療店,在外面看,就是兩間民居大小,里一間,外一間,可進到里面,穿過一條黑漆漆的走廊,再推開一扇門,眼前卻豁然開朗,一間足有百十多平方米的大廳呈現在面前.
大廳里坐著七八個打扮性感暴露的足療技師,剛剛在門口坐著的那個小姑娘也在其中,見三個人進來了,還抬頭朝這邊看了眼,眼神中說不上是鄙夷還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