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楊之謙說道:"他和我是同期進入公司的,人不錯,業務能力強,是胡總經理的一員愛將......"兩個人越走越遠,聲音也漸漸模糊了,不論陳曦如何全力以赴,卻再也聽不清說什麼了.
這事鬧的,關鍵的話一句沒聽著.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扭頭望去,只見兩個人已經走到了一輛轎車前,楊之謙殷勤的拉開了後車門,待顧曉妍父親上車之後,又輕輕關好,顧曉妍父親降下了車窗,兩人揮手示意,轎車這才啟動,緩緩地駛出了醫院.
目送轎車出了大門,楊之謙轉回身,低著頭朝急診中心走了過來.他本打算開門下車,卻臨時改了主意,一直等到楊之謙進了急診中心,這才悄悄的跟了進去.
急診大廳里空蕩蕩的,一共也沒幾個患者,他不敢跟得太近,只是站在門口,見楊之謙進了最里面的一間觀察室,這才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生平第一次偷偷的跟在別人後面,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想要窺探什麼,只是感覺臉上發燒,心砰砰得跳個不停.
一邊為自己的行為不恥,一邊卻躡手躡腳的走到了觀察室門前,後背緊貼著牆壁,屏住呼吸聽了起來.
"我爸走了嗎?"這是顧曉妍的聲音.
"是的."楊之謙答道.
"天都快亮了,你回去休息下吧,方姐六點多就能過來,明天辦住院什麼的,她都能幫忙,你事情多,就不要管了."顧曉妍淡淡地說道.
方姐,是項目部的會計,年齡比顧曉妍略大些,性格豪爽,為人熱情,和一般女人不同,她既不八卦,也不愛逛街,倒是願意和陳曦,老劉喝上幾杯,喝高興了,就拿兩人開涮,是陳曦的絕對克星,也是顧曉妍為數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
楊之謙沒吭聲,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半晌,才聽顧曉妍又說道:"趕緊回去吧,我又不是半身不遂,不需要搭個人來照顧,再說,這里還有醫生和護士,有事我喊一聲就可以了."
"曉妍,對不起......其實,我也是一片好心."楊之謙支吾著說道,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顧曉妍打斷了:"算了,不要再提了,你還是趕緊走吧,再磨蹭一會天都亮了."
"陳曦那事......"楊之謙似乎還要解釋什麼.
"我都說過不要再提了."顧曉妍有點不耐煩了:"你還總說這些干什麼啊?趕緊走吧,我現在挺難受的,想休息一會兒."
楊之謙歎了口氣,隨即輕聲說道:"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聽到這里,他趕緊推開隔壁觀察室的門,閃身進去,剛關好了門,就聽楊之謙出來了,隨後腳步聲越來越遠,顯然是離開了.
屋子里沒開燈,黑洞洞的,他坐在一張診療床上,竟然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披星戴月的趕回來,可近在咫尺,卻沒了推門進去的勇氣,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平日里巧舌如簧,可此時此刻,咋變得這麼畏首畏尾了呢?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就被顧曉妍攆出去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攆出去.
可是,此時非彼時啊,他在心里長歎了一聲.
他確實有點害怕,害怕顧曉妍當面說出絕情的話,要真是那樣的話,恐怕真就沒有一點挽回的余地了.可總呆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啊?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再說這事已經有些眉目了,至少得把發現的問題說出來,這樣一想,還是把牙一咬,輕輕推門出去,到了顧曉妍的觀察室門口,順著玻璃窗往里一看,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傷痛的緣故,即便在睡夢中,顧曉妍也是眉頭緊蹙,微微咬著嘴唇,慘白的燈光下,本來圓潤的臉龐看上去有些消瘦和憔悴,身子蜷縮在病床上,沒了往日的霸氣,卻多了幾分柔弱與無助.
陳曦的心忽然揪著疼了下,伸手剛要推門,卻忽然感覺身後有腳步聲,還沒等回頭看,後腰便被什麼東西頂住了,然後有人在背後輕聲喝道:"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這聲音太熟悉了,他不由得啞然失笑,趕緊高舉雙手.
"雙手扶牆,兩腿岔開!"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他則笑著低聲道:"姐啊,你不干會計,改行當警察了呀?"
話音剛落,後腦勺上就挨了一巴掌:"廢話,老娘壓根就是臥底!"
他轉過身笑道:"方姐,你咋這麼早就來了呢?"
方會計也不回答,先是往病房里看了下,然後上下打量他幾眼道:"來了咋不進去呢?跟個小偷似的,賊頭賊腦地躲在門外看啥?"
"我......我......我也是剛到."他一時竟有些支吾:"再說,看她睡下了,就沒敢打擾."
方會計比陳曦年長兩歲,老公是華陽集團的普通干部,兩口子為人憨厚,與世無爭,過得雖然不富裕,倒也瀟灑快樂.她也常以老大姐自居,見陳曦耷拉個腦袋,滿臉都是窘迫無奈的神態,不由得歎了口氣,將他扯到一邊兒,輕聲問道:"小癟犢子,你跟大姐說實話,是不是跟曉妍鬧別扭了."
陳曦聽罷,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咋回答,卻見方會計正色著道:"我是過來人,啥看不出來啊,你們倆平日里眉來眼去的,當我們大家是傻子啊,尤其是曉妍,你前腳一離開,她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整天耷拉個老臉,最近幾天更甚,逮誰跟誰急,昨天上午因為不點小事,跟我還吵了半天,我當時就猜,肯定是你們倆出什麼事了,結果晚上她開車就掉溝里了,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被你給氣的?"
說實話,這麼多天了,陳曦真想找個人傾訴下,而且,方會計也是最合適的人選,不過,千頭萬緒的,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講起,只好連連歎氣道:"方姐,別提了,全是他媽的眼淚啊,這點事,實在太窩囊了,我都快憋屈死了."
"少來這套!"方會計卻把眼睛一瞪道:"別跟我這兒裝可憐,你和曉妍要是感情方面出了問題,責任肯定在你身上,曉妍這人我太了解了,說他吵你罵你我相信,但為人絕對正派......"
"你啥意思啊,我為人不正派啊?"陳曦頂了一句.
話音剛落,胸口上就被方會計懟了一拳:"你正派個屁!見到個漂亮小妞,就嬉皮笑臉的套近乎,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跟我別玩那些虛頭巴腦的,坦白從寬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要是真有冤情,姐也好想辦法幫你啊!"
他低頭思忖了片刻,把心一橫,正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出來,卻聽觀察室里傳來顧曉妍的聲音:"方姐,是你來了嗎?"
方會計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他先在外面等一下,然後應了一聲,趕緊推門走了進去,他則像剛才一樣,側耳聽著里面的聲音.
"你跟誰在外面說話呢?"顧曉妍問道.
"跟醫生,問問你的傷得怎麼樣?萬一要是挺不過去了,我好提前准備下啊."方會計大大咧咧地說道.
換在平時,顧曉妍沒准能對付幾句,可今天明顯沒什麼興致,只是輕聲又問:"幾點了,你咋來這麼早?"
"早個屁,讓你折騰的一宿都沒睡踏實!"方會計嘟囔道:"我把他們爺倆的飯菜做好就過來了,你這麼個貨,孤家寡人,又臭又硬,我不來,誰能管你?"
"你才又臭又硬呢?"顧曉妍回了一句,應該是活動了下,可能是碰到了傷口,疼不住的呻吟起來.
他趕緊探頭往里看了下,卻見顧曉妍已經坐了起來,只是因為疼痛,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肩膀都在不停得顫抖著,方會計則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聲埋怨道:"老實躺著不行嘛?咋的,跟我拌嘴還得坐起來啊,好顯得有氣勢唄?"
顧曉妍一邊扯著方會計的胳膊呻吟,一邊笑著道:"哎呦......你別氣我了好不好?"
"陳曦那癟犢子走了,我再不收拾你,你還不得上天啊?"方會計不失時機地說了句.
顧曉妍沒吭聲,緩了一陣,這才在方會計的攙扶下,倚著床坐好,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有點撒嬌似的的說道:"醫生說讓我住院,你今天就陪著我吧,哪也不許去."
方會計點了下頭,略微停頓了下,這才試探著問道:"曉妍啊,你和陳曦到底咋了?"
"什麼咋了,我和他能咋?"顧曉妍的嘴,可比陳曦嚴實多了,沒有一點松動的意思.
"你要再這麼說話,我可轉身就走啦!"方會計有點不高興地說道:"自從你當上項目經理,我和劉文遠就跟著你,眨眼都快六年了,陳曦那癟犢子都來了三年半了,咱們誰不了解誰啊?你們倆那點事,還能瞞得住我呀?"
顧曉妍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聲說道:"方姐,你就別管了,我和他真啥事也沒有,就是普通工作關系."
"普通工作關系?要是普通工作關系,那這小子來了咋不敢進屋,躲在門口跟個小偷似的往里扒眼?"方會計心直口快,直接便說了出來,聽得陳曦臉上一個勁發燒.
"什麼?他來了?"顧曉妍驚訝的說道,隨即可能又碰到了傷口,疼得哎呦哎呦的哼哼個不停.
"進來吧,有啥話,當著我的面說清楚,能行就好好處,不行就快刀斬亂麻,趕緊拉倒,誰也別耽誤誰,省得動不動就往溝里開!"方會計朝門口說道,陳曦聽罷,歎了口氣,硬著頭皮推開了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