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家規定,省部級官員專用小轎車,排量不允許超過3.0,華陽集團雖然不是政府機構,但作為國有企業,一般也要照此辦理.
奧迪A6L,四缸發動機,排量2.8,既穩重大方,又符合相關規定,于是成了各級政府以及國有企業領導公務用車的首選.據說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廠家還很幼稚的想按級別推出系列車型,比如縣級標准用車,市地級標准用車,省級標准用車等等,不過最後被有關部門叫停,計劃也胎死腹中了,雖然一度被傳為笑談,但也不能不說,奧迪A6,在中國的公務用車中所處的重要地位,幾乎是無車可替的.
華陽集團,總計有八兩奧迪A6轎車,按照集團規定,只有公司級別的領導,才可以配備專車和專職司機,其他類似劉漢英,楊學義之類的人,都不能享受專車待遇,需要公務用車的時候,必須提前跟機關車隊臨時借用.
而鍾書記這輛奧迪車,是前年新購進的,本來是要給胡介民的,可胡介民堅持讓給了老大哥鍾乃文,但鍾書記為人樸素至極,這麼多年,上下班一直是騎自行車,除了偶爾有公務之外,這輛車幾乎整天停在車庫里,兩年下來,一共也沒跑幾千公里,簡直和新車差不多.
男人都喜歡車,尤其是像陳曦這樣的,平日里也沒機會接觸什麼豪車的男人就更甚了.當他從車隊隊長手里接過車鑰匙的時候,昨天一夜未眠的疲勞一掃而光,迫不及待的想開一圈體驗一下.還沒等拉開車門,忽聽身後有人喊道:"哎呀!這不是陳總嗎?"
他還以為是誰在開玩笑,可回頭一瞧,只見楊學義手里端著個保溫杯,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楊學義和胡介民同庚,據說年輕的時候,還曾經拜過把子,一起在社會上混過,後來胡介民上了大學,而他參軍去了部隊,不過殊途同歸,最後都回到了華陽集團工作,由于私交甚好,兩人自從參加工作就互相提攜,現在胡介民貴為一把手,楊學義雖然沒進領導班子,但也是分管行政和機關事務,基本上屬于大內總管的角色.
與胡介民一樣,楊學義也是標准的東北漢子,身材高大健碩,說起話來聲音洪亮,別看五十多歲,走路仍舊呼呼帶風.
機關小車隊正是他的治下,車隊隊長和調度一見是他來了,都趕緊打招呼,陳曦當然不敢怠慢,迎了上去,微微弓著身子,討好的笑道:"楊總,你可別拿我尋開心了,在你面前,我就是屁總."
人都是這樣,無論職位高低,修養怎樣,一律是橫的難吃,順的好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作為新貴一族,正是風生水起之際,能對老一輩如此尊重和禮遇,不論是否出于真心,起碼令楊學義面子上很舒服,也非常受用.
楊學義聽罷,隨即哈哈笑了起來,親熱的摟著他的肩膀說道:"小陳啊,這輛車,可跟新的一樣啊,車況比胡總那台還好,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當時鍾書記說要把車讓給你,楊總的臉當時就拉得跟長白山似的,他那車,比這輛可差遠了,都快成奧迪爺爺了,實在沒辦法了,去年換了個新發動機,不然的話,跑長途經常扔在道上啊."
陳曦也不敢過多發表什麼議論,只是嘿嘿笑了幾聲.楊學義則繼續道:"漢英把情況都跟我說了,咱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矛盾,現在既然萍姐說話了,那從此以後就都是自家兄弟,不論有什麼誤會都一筆勾銷,你放心吧,以後機關這一塊,老哥一定會大力支持你的."
對王雅萍的能量,陳曦早就心服口服,這個高深莫測的女人內斂低調,但卻好像無所不能,在華陽公司的老一輩中,有著驚人的活動能力.
"王姐也告訴過我,在華陽集團,缺了胡總的支持都沒啥,只要有楊總和劉總撐腰,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他抖了個小機靈,其實,王雅萍從來沒說過這句話,甚至連類似的內容都沒有,反而倒對他們倆給胡介民出難題而不滿.
不過這句話明顯起到了作用,楊學義眼睛一亮,笑容也更燦爛了,拉著他的手笑道:"你個猴崽子,王姐那也是你喊的啊,他比我還大兩歲呢,都快趕上你媽大了,以後得喊阿姨,王阿姨!"
陳曦則撓了撓頭:"我知道,我是怕把女同志給喊老了嘛,再說,王姐也確實年輕."
楊學義點了點頭,然後拉著他的手,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低聲說道:"小陳啊,姚遠在你那兒干得還不錯吧?"
陳曦嚇了一跳,腦子快速的轉了幾圈,沒敢說什麼,只是含含糊糊的點了下頭.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是我親外甥,不過你得保密啊,不許跟任何人透露."楊學義道.
我的天啊,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月報對他點名批評的時候,卻唯獨表揚了姚遠,鬧了半天,這小子還有這個背景,不過咋從來沒聽姚遠提過呢?多虧前幾天打架的事自己處理的還算得體,否則,這仇恨不知不覺就種下了呀.
這樣想著,他連忙說道:"小姚非常肯干,任勞任怨的,能力也不錯,就是人老實點."
楊學義聽罷,微微點了下頭,歎了口氣說道:"說得就是啊,這小子跟他爹一個德性,一錐子紮不出個屁來,還他媽的死犟,我想讓他留在身邊,結果這家伙死活不肯,非要下基層去干出點名堂來,他要是跟你似的,機靈鬼怪的我也放心了,可偏偏是個老實孩子,說良心話,我還真挺惦記的."
陳曦眼珠子轉了下,試探著問:"要不,我回去和他聊聊,把他送回來?"
楊學義卻連連搖頭:"不行,他還認准你了,上次掛電話,跟我說陳哥夠意思,拿他當兄弟,我一聽,這就叫一輩傳一輩啊,不論到了啥時候,在華陽也不能斷了咱們這根線兒,所以,我和他父母商量過了,就看好你了,將來讓他跟著你混!小陳啊,我對你沒別的要求,這個孩子,你務必給我照顧好,而且得培養成人,在你手底下隨便使喚,你就拿他當親弟弟吧!"
其實,他和楊學義雖然平時接觸得稍微多一點,但也並沒什麼深交,真沒想道今天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聽罷之後,既驚訝又感動,馬上拍著胸脯說道:"楊總,你放心吧,從今天開始,姚遠就是我親弟弟了."
"好!這話我愛聽,兄弟啊,咱們就是要這樣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再過十年二十年,華陽集團還得是咱們的人說了算!不然的話,咱們父輩的血汗豈不是白流了?"楊學義滿意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啥也別說了,今天晚上,我把漢英喊上,還有老薛,咱們幾個好好喝點."
他一聽,連連搖頭:"不行啊,胡總說,讓我馬上回安川啊,我這次是因為顧經理肇事了,偷摸趕回來看一眼的,呆時間長了,老大還不得急眼啊!"
楊學義卻哈哈一笑:"介民那里好辦,這麼多年了,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一會我上樓去找他說一聲,你聽我的就是了,再說,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司機都安排出去了,咋的,你是打算自己開一台拽一台,還是讓我給你當司機把車送到安川啊?"
華陽集團機關有將近800名職工,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科室和職能部門,每天迎來送往,各種業務繁忙得很,最近又趕上省里的財務大檢查,所以,車輛特別繁忙,小車班除了值班車輛和駕駛員之外,幾乎沒有空閑人員,而陳曦現在有兩台車,車隊不給出司機,也真是瞪眼干沒轍.
最關鍵的是,大老遠趕回來一次,跟顧曉妍總共說了不到五句話就被攆出來了,他也有點不甘心,多呆一天,總還是多一分接觸的機會吧.另外,想要查明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當然還是得在平陽這邊入手,而與楊學義,劉漢英等人的交流就顯得很重要了,畢竟他們見多識廣,消息靈通,就算不能明說,旁敲側擊的問一下,也比自己在安川瞎琢磨要強百倍.
今天是周五,只要下周一之前趕回去,不耽誤胡總談事就可以,這樣一想,于是便點頭答應了.
"楊總,我一直想請幾位大哥喝點酒,這樣吧,今天晚上我來安排,咱們好好喝一頓,來個一醉方休."他道:"不過,胡總那邊,就得靠你給說句話了,他已經罵了我一早上,我現在可不敢再回去找他."
楊學義一聽笑道:"老胡那邊你就放心吧!行了,你先忙你的,人我給你通知,咱們晚上見."
二人就此分手,他去車庫把奧迪車開了出來,決定先回家去看看.再不回去瞧瞧,都快忘記家住在哪兒了.
駕車回到了自家小區,停好了車,上樓一瞧,房門上貼了各種催款通知,電費,水費,物業費,總之好幾張,撕下來揣好,打開房門,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三伏天,關門關窗的一個月下來,屋子里的味道可想而知,于是趕緊開窗通風,又大致收拾了下,坐在沙發上,將那些催款通知拿出來,還沒等看,手機卻叮的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瞧,原來是顧曉妍的一個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