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不堵車,陳曦開得又很快,十五分鍾之後,就到了工業園管委會樓下.停好了車,正想給楊琴掛個電話通報下,卻發現她已經笑吟吟的從樓里走了出來.
他趕緊開門下車,緊走了幾步,笑著說道:"師姐,你咋還親自出來了呢?"
楊琴的臉上掛著標准的微笑,迎面走過來,卻根本沒搭理他,直奔身後的胡介民而去,陳曦被曬了下,笑容僵在臉上,只好尷尬地撓了撓頭.
"胡總你好,我是管委會的副主任楊琴."楊琴自我介紹道.
胡介民握著楊琴的手,笑眯眯地說道:"聽陳曦說了,你是雅萍的表妹啊."
"是的,表姐經常在我面前提您,對您非常崇拜."楊琴笑著說道.
胡介民則爽朗的笑了:"崇拜啥,她沒罵我,我就得燒高香了,不過,既然是雅萍的妹妹,那就等于是咱們華陽集團的家屬呀,以後陳曦要是有什麼事,你這個父母官可得多多關照啊."
楊琴聽罷,扭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陳曦,笑著說道:"胡總,我可對您這個手下有點意見啊."
胡介民則好奇的問道:"哦?有什麼意見,說來聽聽?要是這小子做錯了,我馬上就收拾他."
楊琴一本正經地說道:"為了減免稅的事,我光是地稅局就跑了N次,還在市長辦公會上提過,不說有什麼貢獻吧,起碼很用心,可是到目前為止,水沒喝一口,飯沒吃一頓,你們這位陳經理,絕對屬鐵公雞的,一毛不拔啊,這是不是有損咱們華陽集團這樣大公司的威望啊."
胡介民聽罷,隨即哈哈大笑:"嗯,對!你總結得非常形象,這癟犢子就是出名的摳門,這件事肯定得批評他,對別人摳門可以,但對自己人不能摳啊,咱們是一家人,吃點飯,交流下感情,不違反政策,放心吧,我一定讓你在這個鐵公雞身上,拔下幾根毛來!"
楊琴這才轉過頭,笑著對陳曦說道:"聽見沒,這可是你們領導的指示,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陳曦無奈的笑了下,只好連連點頭.
幾個人邊走邊說,進到了辦公樓里,楊琴直接將眾人帶到了范主任的辦公室門前,剛一推開門,范學明便已經迎了出來.
"這是我們范主任,管委會第一常務副主任."楊琴介紹道:"這位是華陽集團的胡總經理."
"華陽集團的領導蒞臨工業園,真是蓬蓽生輝啊."范主任熱情的說道,隨即將眾人讓進了辦公室,又命工作人員奉上茶水.待眾人坐定,這才微笑著說道:"胡總啊,聽說你要來,原本是擬定了個簡短的歡迎儀式的,可現在時間有點晚了,我剛剛想,咱們就不玩虛的了,小楊啊,你去樓下食堂看一看,工作餐准備得怎麼樣了,大中午的,咱們直接撈干的吧."
楊琴答應了一聲,起身出去了,胡介民卻笑著道:"范主任,真是太感謝了,我們一點貢獻沒做,還先吃了您一頓飯,實在受之有愧啊."
范學明卻把手一揮道:"胡總客氣了,一頓工作餐而已,何足掛齒,咱們邊吃邊談,我也正好有些情況還要具體了解下."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楊琴匆匆的回來了,說是食堂已經准備好了,于是大家便下了樓,等進到食堂,被讓進了最里面的一個單間,定睛一看,不禁都傻眼了.
哪里是什麼工作餐,滿滿一桌子飯菜,各種海鮮應有盡有,造型精美,香味撲鼻,一看就是出自大廚的手筆.
"現在有規定,餐費報銷卡得很嚴,沒辦法,只能在食堂湊合下了,胡總不會見怪吧."范學明笑道.
胡介民也頗感意外,眨了半天眼睛,沉吟著道:"這......這太豐盛了吧,無功受祿,寢食不安啊."
"先坐下再說."范學明客氣地說道.
眾人見狀,也不好推辭,只好依次入座,范學明當然是首位,右邊是胡介民,楊琴坐在左邊,陳曦本來是挨著胡介民坐著的,范學明看了一眼,卻笑著說道:"陳經理啊,你跟我們楊副主任是校友加師弟啊,你們倆坐在一起吧."
陳曦略微猶豫了下,看了眼胡介民,見他微微點了下頭,這才起身坐在了楊琴身邊.
"你躲我那麼遠干嘛?"楊琴眼睛看著范學明,嘴唇都沒動的低聲問了句.陳曦被這種幾近腹語的說話方式給驚呆了,趕緊假裝低頭在挎包里翻東西,然後低聲說道:"師姐,你別用這麼詭異的方式說話成不,我咋感覺你要現原形呢......"
"你才現原形呢."楊琴還是面帶微笑,目光始終看著范學明和胡介民的方向,嘴唇沒動的低低說了句.
"我的媽呀,簡直鬧鬼了......"陳曦手掐著額頭,低聲嘟囔了一句,不料屋子里正好安靜了幾秒鍾,本來他的聲音不足以讓外人聽到,可這一靜下來,范主任卻隱約的聽見了,由于沒太聽清楚,于是趕緊關切的問道:"什麼鬼了?"
陳曦嚇了一跳,連忙支吾著說道:"不是鬼了,我剛剛......說太貴了,對,我的意思是說,這桌飯太貴了."說完,瞥了眼楊琴,卻見她明顯是在強憋著笑,表情雖然還算正常,但胸口都略有些起伏了.
"這算什麼,胡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啊,啥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我們這頂多算是頓便飯,便飯啊."范學明說道.
由于下午還得工作,所以大家只能飲茶代酒,盡管如此,飯桌上的氣氛還是很熱烈.
胡介民把分公司的投資結構和企業性質做了詳盡的介紹,范學明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待胡總說完,他則豎起大拇指道:"胡總真是大手筆啊,在我們省的國有企業中,也算是開風氣之先啊."
胡介民卻頗有感慨的道:"其實啊,我們體制改革的步伐總是滯後的,像格力電器,那也是珠海國資委下屬的企業,人家就是走得股份制路子,現在的格力,已經發展為世界知名企業,在空調行業里打遍天下無敵手,要是還沿用國企的老路子,是絕對不可能發展成現在的規模."
其實,胡介民說得一點不錯,格力電器在股份制改革之前已經負債累累,而如今卻發展成為空調行業的全球銷售冠軍,絕對于體制有很大的關系,不能不說,國有企業的經營模式,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企業的發展.
事實上,胡介民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他始終在尋找一個契機,要將華陽集團也推向股份制的道路,主政十多年間,他嘗試過多次,但最終都無法解決體制僵化的頑疾,無疾而終了.
成立安川分公司,應該是他在離任前抓住的最後一次機會,也可以說是最好的一個機會,傾注了大量的感情和精力,同時也對陳曦給予了厚望.
萬事皆有可能,當年董明珠也不過是個銷售業務員而已,無論是學曆還是背景都乏善可陳,接手格力之時,企業正處于最困難的時期,相比之下,陳曦如今所面臨的局面則要好得多,要槍有槍,要炮有炮,只要在正確的道路上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誰敢說,十年二十年後,陳曦不會成為第二個董明珠呢?
"胡總說得太好了!"范學明贊道:"百川同志對你也非常賞識,而且,對安川分公司的發展也寄予厚望啊,多次我來電話了解分公司入住工業園的進展啊,反複叮囑,一定要一路綠燈,為分公司保駕護航啊."
此言一出,胡介民和陳曦都不由得一愣.
"天啊,百川同志是我的老領導呀,我記得他在省里分管農林和交通啊,沒想到在百忙之中,還能關注我這點小事."別看胡介民與李百川關系素來不睦,但畢竟共事多年,而且一直是自己的上級領導,面子還是必須給的.
范學明淡淡一笑:"百川同志的工作最近調整了,現在分管工業和公用事業.他在平陽工作的時間長,對華陽集團這樣的國企有很深的感情,你恐怕不知道吧,其實,大洋投資能入股安川分公司,就是百川同志給牽線搭橋的呀."
這確實出乎胡介民的意料,陳曦發現,胡總的眉頭似乎皺了一下,臉色也微微一沉,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便又恢複了笑容滿面的狀態,頗為感慨的說道:"百川同志不愧是老領導,他一直就是這樣,既不爭名也不爭利,默默干工作,你今天要是不說,我還一直以為是我們市領導給聯系的投資呢,要是這樣的話,改天我得專程去趟省里,必須登門拜謝!"說完,看了眼范學明,試探著問道:"范主任和百川同志是怎麼認識的啊?"
范學明哈哈一笑道:"他在去平陽之前,在安川短暫任職過,我那時候曾經做過他的秘書,不過我這個人進步比較慢,到現在也沒干出什麼成績來."
胡介民連連點頭,笑著道:"看來,我們都是百川同志的部下啊."說完,又指了下陳曦:"小陳跟楊副主任還是校友,楊副主任還是我們集團工會主席的表妹,如此看來,咱們是實打實鑿的一家人啊,既然這樣,那還有啥可談的啊,這減二免三的政策必須給啊,不光這些,如果分公司發展得好,你還得在工業園給我找塊地呢,不能讓我堂堂國企總租別人家的房子,寄人籬下啊!"
范學明聽罷,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摟著胡介民的肩膀說道:"胡總啊,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在我心里裝著呢,再說,為企業服好務,做好後勤,壓根就是我的本職工作,責無旁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