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死,尤其是事業蒸蒸日上且正當年,陳曦當然想活著!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孤身犯險,甚至以命相搏,但不代表他心甘情願做一只案板上的豬,只有引頸受戮的份兒.
之所以拉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罵罵咧咧的滿嘴髒話,就是想通過這種手段刺激余振海,希望通過這種辦法將這個悍匪引出來,只有面對面,他的優勢才能得以發揮,哪怕是面對黑洞洞的槍口.而像現在這樣,余振海總是躲在陰山背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那才是最危險和無奈的,很有可能稀里糊塗得被一槍撂倒,甚至連子彈是從哪里飛出來的都不清楚就死翹翹了.
與影視劇中的歹徒經常手持各種軍用武器,動輒與警方展開激烈槍戰不同,現實生活中,真正能擁有武器的悍匪實在太少了,中國是個禁槍的國度,對槍械管理得超級嚴格,即便是軍警人員,攜帶槍支彈藥也受嚴格管制,更不要說普通人了.
余振海橫行東北地區多年,身負多條命案,最初也不過是有把獵槍而已,在境外混了幾年,在黑市上才搞到了兩把手槍和幾百發子彈,這就等于一步登天,鳥槍換炮了.
可手槍的有效射程一般均在50米左右,超過這個距離,子彈的殺傷力和准確性都要打很大的折扣,余振海不是一介莽夫,這麼多年沒有被警方抓住,靠得不外乎是謹慎小心,心狠手辣,用他自己的話說,殺人容易,甚至比殺雞還簡單,但殺了人卻能逍遙法外,這才叫真本事.
面對陳曦的不斷挑釁,他卻異常冷靜,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什麼大哥,只是個討生活的普通人,只不過謀生手段比較特殊而已.不要說那些沒用的廢話,馬上掉頭,往回開!"說完,直接便掛斷了電話.
陳曦暗暗歎氣,知道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一個激將法,就想讓余振海這樣的人上鉤,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怎麼辦?坐在車里略微想了下,將心一橫,掉了個頭,緩緩朝回開去,這次他開得更慢,時速也就在20公里左右,一邊開,一邊仔細觀察著往來車輛和行人,腦子也在飛快的轉著,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媽的,余振海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呢?基本可以確定的是,兩個人距離應該不算很遠,通過望遠鏡可以清楚的看到我的一舉一動,而且,我身後也肯定有他的人跟蹤,可既然如此,為啥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道,不怪這家伙屢屢能逃避警方的抓捕,看來,確實有點手段啊!
就這樣晃悠悠的開著,又大概走了五公里左右,手機猛然哇哇的響了起來.
他停好車,並沒有立刻接通,而是朝四下望去.
此處是一個山坳,山勢陡峭異常,高大的落葉松布滿了一側山坡,不遠處的公路護欄有個豁口,一條小路蜿蜒向上,不知盡頭.由于處在背陰一面,盡管還沒到中秋,但草木已經有些枯黃,秋風吹過,一片肅殺的景色.
他隱隱的覺得,最後的關頭已經到了.
電話一直在響,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接了起來.
"怎麼?害怕了吧."余振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你的性命和膽子,是一起來的嗎?"
陳曦冷笑一聲:"說吧,還要耍什麼花招."
"沒有花招了,下車吧,看見那條小路了嗎,我在上面等你."余振海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在約喝茶聊天,而不是殺人越貨.
陳曦並沒有動,略微沉吟了下道:"你先把曉妍放了,然後我馬上就上山."
"你沒資格和我講條件."余振海冷冷的道:"我給你十秒鍾的時間,如果你不上山,咱們之間的通話就結束了,我也不再打電話了,你就等著給顧美人收尸吧,順便說明下,我不會直接讓她死的,那多可惜啊,得犒勞下我這幾個兄弟再說."說完,也不待陳曦回答,直接便開始倒數起來.
十,九,八,七,六.......
那沙啞陰冷的聲音仿佛催命般在陳曦耳邊回響著,令他的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日你奶奶,余振海,你他媽的簡直不是人!"他大聲吼道.
"別罵了,還有兩秒鍾,你再不下車,我就要掛電話了."余振海冷冷的道:"二!一!"
話音未落,陳曦打開了車門,邁步下了車.
"這就對了,我是不是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是個男人."聽筒里傳來余振海陰冷的聲音,在陳曦聽來,那聲音好像來自地獄,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上山吧,你不一直想要見見我嗎?臨死前,我會滿足你這個要求的,冤有頭債有主,以後盡管找我索命就是了."余振海平靜的道.
陳曦的心里激烈的斗爭著,他清楚,這一步關系到他和曉妍兩個人的性命,山上就是余振海為他選好的葬身之地,只要上去,能不能活著走下來,那就很難說了.自己可以豁出去,但曉妍怎麼辦?就算賭命在所不惜,但總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賭啊!
"姓余的,我說到做到了,沒有報警,一個人赤手空拳來了,你也別光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什麼不濫殺無辜,別把自己的道德底線說得那麼高,我心里明白,你殺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曉妍的.之所以明知死路一條,還義無反顧的來了,就是要換她一條命,所以,你不馬上放了她,我肯定不上山,要麼你現在一槍打死我,反正這里也沒什麼人,你殺了我之後,照樣可以逃之夭夭."他平靜的說道,說完,把牙一咬,主動掛斷了電話.
既然賭命,那就賭到底吧!他知道余振海沒有辦法在這麼遠的距離射殺他.所以,說啥也不肯再動一步了.
因為緊張,他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為了掩蓋一下自己的顫抖,他將身子斜靠在車上,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分鍾,好像過了一年.
其實,這一分鍾對余振海而言,也是如此的漫長.
余振海狡猾多疑,也正因為此,才會與警方周旋了十多年,卻始終逍遙法外.不過,這一次,卻多少犯了點輕敵的毛病.本來以為陳曦是個非常好對付的人,卻沒想道一出手就折了一員大將.
在溫泉洗浴襲擊陳曦的人綽號"麥子",是他團伙的主要成員之一,兩人相識多年,情同手足,多少次面對大風大浪都平安無事的闖了過來,不料被名不見經傳的陳曦一腳踢暈,扭送到了公安機關,並由此丟了性命.
心疼之余,他發誓要給麥子報仇,並立刻趕赴安川,打算親手要了陳曦的命.在他眼中,此人並非在黑道上混的狠角色,既沒背景又沒錢,窮屌絲一個,麥子的失手純屬偶然,殺之簡直易如反掌.
萬萬沒想道的是,安川警方居然動用了大量的警力對陳曦進行了全方位的保護,據他暗中觀察,同時竟然有五六台車,人員也在十多個以上.
他當然不知道那些人絕大多數是安保公司的,只是想當然的認為都是公安人員,這令他大惑不解,小小的安川,哪里來的這麼多經費,動用這麼多警力,去保護一個普通人呢?
很快,第二個手下的又被警方活捉了,震怒之余,他意識到碰上了個硬茬子,所以,在拿了方遠途120萬之後,已經萌生了退意,畢竟,兄弟情義再重,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而且,南邊已經傳來了消息,通道已經安排妥當,最近幾天,便可動身出發了.
是就此離開,還是在走之前想辦法解決這個屌絲呢?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再試一次.因為此番南下,要偷越國境去東南亞一帶,再回家鄉是遙遙無期的事了.如果不能干掉陳曦,那這兩個兄弟就算白送了,這讓他實在不甘心!
有關顧曉妍的信息,都是李曉飛在介紹陳曦的自然狀況時告訴他的,跟蹤了兩天,卻發現這個女人比陳曦要好對付得多,基本處于不設防狀態,碰巧昨天顧曉妍深夜單獨駕車返回,于是他便策劃了一起車輛刮碰事件,待顧曉妍下車查看之際,迅速出手將其綁架了.
在他看來,如果陳曦在意這個女人,那就用顧曉妍將他引出來,要是選擇報警,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離開平陽之前,來個先奸後殺,也算出了胸中的一口惡氣.
陳曦分析得沒錯,不論結果如何,顧曉妍肯定是會被滅口的,而且在滅口之前,百般侮辱和折磨是一定的,只不過這些都得在余振海趕回平陽之後才能做決定,故此手下人不敢輕舉妄動,顧曉妍的安全才暫時得以保全.
對陳曦敢于只身前來,余振海並沒抱太大的希望,假如僅僅是綁票,那甯願花錢免災而不報警的可能性很大,但以命換命,還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這個勇氣的.
然而這個貌不驚人的小伙子,居然就做到了,孤身一人,大搖大擺,頗有為了紅顏慷慨赴死之勢,這反倒令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了.到底是陳曦鐵了心要救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是暗中有了准備,所以才如此膽大妄為呢?
他深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所以,並沒有選擇貿然出手,而是打算讓陳曦自己一步步走向准備好的墳場,在確定沒有任何埋伏之後,再出手擊殺,然後逃之夭夭.
同行用生命和鮮血無數次的證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殺人越貨的生意容不得半點的疏忽和大意,只有做到萬無一失,才能確保自身無虞.面對這個被安川警方重兵保護的對象,他更是高度緊張,盡管周圍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但還是決定穩紮穩打.因為他清楚,這已經是最後的較量,任何的掉以輕心,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次.
陳曦決絕的態度,令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媽了個巴子的,這小子還挺橫,關鍵時刻,居然耍起無賴了,他想,怎麼辦?難道真要跟他耗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