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隊長,我也正想找你呢."電話一接通,他搶先說道:"那個余振海怎麼樣了?沒死掉吧?"
吳迪則哈哈一笑:"我說過,他必須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審判,怎麼可能讓他死掉呢?為了搶救這個混蛋,局里特意從省城請來了最好的外科專家,手術挺成功的,目前正在恢複之中,我們幾個同事剛才還議論這個事呢,一個十惡不赦的悍匪,享受的待遇居然比我們都高啊,真是沒地方講理去了."
"沒死就好!真要這麼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了."他笑著道:"對了,你找我有何貴干呀?"
"還貴干?!你不聽指揮,擅自行動,給我們造成了多大麻煩呀!馬上到刑警隊投案自首,別等著我去抓你."吳迪開玩笑地說道.
"我沒時間,抓不抓隨你的便."他也笑著回了一句.
吳迪聽罷,卻正色道:"不開玩笑了,陳曦同志,有些問題是需要進一步核實,這是法律程序,所以,還望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啊,這樣吧,下午兩點,我在刑警隊等你."
見吳迪這麼說,他也只好答應了,對方也沒再多聊什麼,說了句下午見,便掛斷了電話.
通話結束後,他扭頭看了眼坐在後排的紅姐,淡淡一笑:"你不會連警方問我什麼,都一清二楚吧?"
紅姐卻顯得很低調,小心翼翼的道:"那怎麼可能,警方找你了解情況,這是正常程序呀,兩個人打架,還得到派出所做個詢問筆錄呢,何況是這麼大的事,你千萬別誤會,我就是個普通女人而已,沒有你像得那麼高明."
他忍不住冷笑了聲:"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算了,大姐,咱倆也不用兜圈子了,你剛剛也聽見了,我下午還得去刑警隊,有啥話,就直接跟我說吧."
紅姐低著頭想了想,仍舊用試探的口吻說道:"是這樣的,我聽朝暉說,安川分公司的擔子挺重的,而且,華陽集團內部,對你出任這個職務,也有點不同聲音......"
還沒等紅姐說完,陳曦便打斷了:"大姐,你就不用鋪墊了,有啥話,直接撈干的吧."
紅姐點了點頭,略微思忖片刻,這才又道:"明年安川市的二環路要進行大修改造,大洋集團總計投資15個億,預計要建設成一條上下六車道全封閉的繞城高速公路,這個項目,近日已經上報省發改委審批,估計很快就會被批下來,安川市也成立了二環路改造工程指揮部,市里主管交通的二把手任總指揮.這個事你知道吧?"
這個消息陳曦是知道的,上次吃飯的時候,李長江提過一次,但並不很詳細,只是說目前和安川方面還在洽談之中,主要是投資回報的問題,按照李長江的要求,二環路建成之後,前三十年的經營權要歸大洋集團所有,而市里面只同意十五年,所以還沒有最後敲定,想不到這才幾天的工夫,居然就已經上報省發改委了.
"我知道一點,你可別告訴我,這個工程你也能拿下來吧?"
紅姐連連搖頭:"怎麼可能,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不過,二環路工程的總指揮林百濤,是老錢最要好的朋友,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說著,將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陳曦伸手接過,快速的掃了一眼,笑著道:"這都是大人物,人家怎麼可能搭理我呢?"
"放心吧,老錢已經安排好了,具體的事,你們可以約時間詳談."紅姐低聲說道.
陳曦卻沉默了,他知道這張名片的分量,也知道電話打過去會發生什麼.安川雖然不大,但由于群山環繞,所以公路建設的造價非常高.華陽集團的前身,就是在戰場上修路架橋的,也是省內最早取得高速公路建設資質的企業之一,即便是今天,在集團公司每年的總產值中,市政道橋工程也占將近一半的比例,陳曦參加工作最初的六七年,接觸最多的也就是市政工程,有非常豐富的管理經驗.而且,公司各種大型專業設備應有盡有,技術力量雄厚,可謂人才濟濟,承建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二環路改造,15個億的投資總額,即便是分一杯羹,也足夠安川公司吃上兩三年的了.對急于要站穩腳跟的他而言,這個誘惑幾乎是難以抵擋的.
他將名片收好,低著頭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那我就謝謝了,也請你轉告下領導,我是個就事論事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當然,以後還少不了麻煩,到時候還得請他多多幫忙."
紅姐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千萬別這麼說,我得謝謝你,真的,不然的話,我真沒臉再做人了......"她輕輕歎了口氣才接著說道:"算了,多余的話就不說了,咱們來日方長,以後日子久了,你漸漸就知道了,其實,我也並非你想象的那麼無恥,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大姐,我從來沒認為你很無恥,那都是你的想象."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紅姐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朝他微微點了下頭,開門下車,快步上了自己的車,奧迪Q7隨即啟動,緩緩開了出去,他一直目送著車子走遠,這才又拿出那張名片看了看,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
東北地區是全國高速公路網最完善的地區,新中國的第一條高速公路沈陽-大連高速公路,1990年便建成通車了,當時號稱神州第一路.這麼多年以來,高速公路里程持續猛增的同時,也孕育了一批市政建設企業,外省不說,本省就有十多家具備承建高速公路工程的公司,其中既有國企也有民營性質的,且大多實力雄厚.
胡介民之所以在前幾年力排眾議,為華陽集團開辟了管道建設的新戰場,就是因為省內市政工程的競爭已經趨于白熱化,利潤空間已經被壓縮到了最低點,饒是如此,十多家公司照樣拼個刺刀見紅,你死我活.
類似安川二環路改造這樣的超大工程,只要消息一傳出去,勢必會引來各家公司的瘋狂角逐,而這個時候,這張名片上的那位林百濤,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真是天助我也啊!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壞事都能變成好事!這一個來月的焦慮不安和提心吊膽,竟然換來這麼個意想不到的滿意結局!
正想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顧曉妍,讓她也跟著高興下,卻無意間感覺後座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紙袋子.
這不是剛剛紅姐上車的時候拎的嘛,看來,這娘們也是心亂如麻呀,稀里糊塗的把袋子都忘記了,這樣想著,伸手將紙袋拿了過來,往里看了眼,不禁大吃一驚.
紙袋子里放著兩捆鈔票,十萬元一捆,正好二十萬.
他的心一陣狂跳,二十萬,對有錢人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對于還在還房貸的工薪族而言,絕對算得上一筆巨款了.
難道是要給我的?不至于吧......他想了下,拿出手機,撥通了紅姐的電話.
"你是不是把東西落在我車上了呀?"他笑著問道:"趕緊回來取下,要不,我可給拿走了呀!"
紅姐卻笑了:"那就是給你的,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給我的!為什麼呀?"盡管心里已經有准備,但當聽紅姐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不免很激動,略微遲疑了片刻,這才笑著問道:"這算是封口費嗎?真要是那樣的話,好像還少了點吧."
"你想多了,這筆錢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與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沒關系,畢竟你替我保全了面子,否則,我真就死路一條了,說實話,我死活也沒什麼,可孩子馬上就要結婚了,真要是我出了事,讓她怎麼邁進婆家的門啊!所以說,我是發自內心想感謝你的."紅姐緩緩說道:"不說了,我在開車,先掛了吧."說完,也不待他回答,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真是給我的!他盯著紙口袋,愣了半天,一時竟有點傻眼了.活了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給他送禮,居然就是這樣一筆巨款,換成任何人,都得暈上一陣啊.
不管紅姐說得多麼好聽,其實,這就是一筆封口費,可是,她和錢宇之間的事,就值20萬?我真要是給捅出去,別說20萬,200萬恐怕也換不回來吧?
這樣一想,不禁有點憤憤然,奶奶的,就拿這點錢,未免也太瞧不起老子了吧,真以為我沒見過錢,是個要飯花子不成!
可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從始至終,錢宇對此事一字未提,就跟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倒是這個紅姐表現得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而剛剛她特意強調了,這筆錢,是個人的一點心意,言外之意就是,和錢宇並沒關系.
以紅姐的身價,這個數目就很合理了,而那位高高在上的錢大人只是很含蓄的送來了一張名片.高!實在是高啊!紅姐送錢,而錢宇送得是企業發展所需要的機會,這一明一暗,不動聲色,既有實惠又有誘惑,讓你想拒絕都難.
但是,這筆錢到底該怎麼處理呢,思來想去,卻始終拿不定主意,有心跟胡介民彙報下,但又覺得不是很妥當,畢竟牽扯到錢宇,而胡介民和錢宇之間的關系又很微妙......最關鍵的是,這件事與他的工作無關,完全屬于個人的私事,彙報給領導也顯得有點畫蛇添足.
還是先去刑警隊吧,吳迪還等著呢,至于這筆錢,等晚上和曉妍商量下,再做最後的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