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州沒想道父親會突然發火,一時愣住了,他愛人見狀,趕緊將他往門外推,一邊推一邊回身朝顧曉妍遞眼色,示意也跟著一起走,不料顧曉妍卻連看也不看,仍舊對姥爺說道:"舅說得沒錯,你不能做人做事兩個標准吧,而且,我覺得陳曦也並非是一介莽夫,遇事還是很愛動腦筋的,可能是你對他有什麼誤會吧."
說話之間,田建州已經被推出門外,老婆安撫了幾句,又轉回身對田老爺子和顧曉妍說道:"爸,你消消氣,有話好好說,曉妍啊,你姥爺最近心髒可不好,你說話別那麼沖,要不,你就也先跟我上樓,等過一陣,都平靜了再談."
田老爺子聽罷,卻無奈的歎了口氣,頭也不抬的揮了揮手:"放心吧,這沒你什麼事了,你和建州去外面吃一口吧,我和曉妍單獨聊幾句."
兒媳見狀,也只好點了點頭,臨出門的時候,又拉著顧曉妍的手,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這才退了出去,並且輕輕關上了房門.
見舅舅和舅媽都走了,顧曉妍略微想了下,走過來,像個小貓似的坐在了姥爺的身邊,眼巴巴的看了會兒,見老人還沒什麼表示,于是便噘著嘴摟過他的胳膊,將自己的身子依偎過去,撒嬌的說道:"姥爺,不生氣啦好不好,你干嘛對陳曦那麼反感啊,其實,他人真不錯的."
田老爺子是改革開放以後第一批下海經商的機關干部,年輕時也是性情中人,愛憎分明,敢作敢當,其實,顧曉妍干練果敢的性格,就來自她的遺傳基因.
老頭兒這輩子,也算見過些風浪的,當年因為一拳打掉了白區長的一顆門牙,差點被以輕傷害判刑,被拘押了兩個多月,在支付了巨額賠償之後才得以釋放,還沒等進門,就被供貨商圍了個嚴嚴實實,要求馬上結清貨款,否則,就要把超市里東西統統拉走,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當即拍著胸脯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他將自己名下的兩套房產,以低于市場價百分之十的價格賣掉了,然後又四處借款,東挪西湊,硬是咬著牙把所有的貨款都結清了,此舉消除了所有供貨商的疑慮,最終穩定住了局面,在短暫的艱難之後,他迎來了零售業的一個巔峰時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生意越做越大,最紅火的時候,時代超市的門店,曾經占據了平陽市的各大小區,要不是九十年代末期,家樂福,沃爾瑪等國際連鎖大超市進入中國,憑著管理和價格優勢迅速占領市場,搞不好現在的田老爺子都是平陽首富了.
然而,這樣一個曆經風雨,見多識廣的老人,卻是一個天生的女兒奴,與絕大多數中國人重男輕女不同,他則正好相反,對兒子吹胡子瞪眼,惹急了抬手就打,可是對女兒卻百依百順,視為掌上明珠.放在頭頂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女兒的抑郁而終,令他痛徹心脾,發誓不讓悲劇再外孫女身上重演.為此,他還特意總結了經驗教訓,那就是:婚姻大事不能任由孩子自己做主,愛情是盲目的,年輕人經曆得少,難免被表面的甜蜜沖昏頭腦,如果當初堅持反對女兒和顧兆峰的結合,就不會出現後來的悲劇,就是因為一時心軟,才把心愛的女兒送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顧兆峰就是出身貧寒,他至今都認為,顧兆峰之所以在大學期間拼命追求女兒,就是看中田家的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當初的大學畢業生還是政府包分配的,正常情況下,顧兆峰會被分回家鄉,最好的結局無非是留在縣政府,搞不好被直接發到縣里的中學當個教書匠也是有可能的.
正是因為與曉妍母親確立了戀愛關系,在田老爺子的運作之下,最後留在了大學任教,這對于農村出身,在平陽舉目無親的顧兆峰而言,能成為大學老師,恐怕是做夢都想不到的.
本以為顧兆峰會感念這份恩情,加倍呵護自己的妻子,不料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局.在他看來,顧兆峰應該對此早有計劃,待在單位站穩腳跟之後,便拋妻棄子,另尋新歡了.
吃一塹長一智,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所謂窮生奸計,富長良心,這年頭,家境不好的人總是靠不住的,這也算是他從女兒的不幸中汲取的教訓之一.
所以,不論誰給顧曉妍介紹男朋友,他第一句話就是問家庭狀況,家庭條件不好的,干脆直接免談,可從小在富貴之家已經習慣了外孫女,偏偏對錢看得很淡,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人都是這樣,只對自己不擁有的東西感興趣,有錢人家的孩子掛在嘴邊的話之一就是,錢不重要!
因為他們有錢,所以錢才不重要了,當有一天他們沒錢的時候,要是再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才是骨子里的貴族.
顧曉妍的母親就是如此,沒想到顧曉妍也是這樣,這還真讓老人家傷透了腦筋.關于陳曦,他還是從顧兆峰口中得知的,一聽說又是個家境貧寒的孩子,他從心里就已經開始拒絕了.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在他心目中,早就為這個心愛的外孫女選中了一個東床快婿.
這個男人就是楊之謙.
楊之謙的舅舅羅遠山,可以說是田家的大恩人,當年時代超市最艱難的時候,時任區商業局副局長的羅遠山及時伸出了援手,幫他在最短時間內籌措了大量資金,才得以渡過難關,後來又為他聯系了銀行貸款,讓時代超市迅速擴大規模,趕上了零售業的黃金時段.可別小看銀行貸款,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一家民營企業能取得銀行貸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基本上可以用破天荒三個字來形容,要是沒有羅遠山從中牽線搭橋和反複斡旋,幾乎是不可能的.
後來,羅遠山的仕途一帆風順,兩人更是相交莫逆,往來頻繁了.楊之謙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從小就在平陽求學,一直生活在羅家,羅遠山夫婦沒有孩子,對楊之謙視若己出,經常帶到田家里來玩.
准確的說,顧曉妍和楊之謙很小時候就認識,上初中之前,還不時在一起玩耍,讀高中之後,由于學業緊張,又分別在兩所中學讀書,這才漸漸不怎麼見面,後來,楊之謙考取了南方一所著名大學,顧曉妍則一直在平陽本地讀書,二人的聯系就更少了,四年大學期間,只在大一春節見過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