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的氣氛有些沉重和壓抑,祖孫二人誰也不說話,都默默的坐在那里,半晌,還是田老爺子率先打破了沉寂.
"曉妍,不是我對陳曦有成見,而是人性中虛偽和丑陋的一面,我見得太多了,陳曦今天晚上所作所為是否妥當不談,我還是那個觀點,你們倆做朋友或者同事也許配合默契,得心應手,但是做夫妻不合適,至少在人品上,有值得商榷和懷疑的地方,所以放手吧,趁著還沒陷太深."他緩緩的道:"一切還都來得及,在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個好事情,不經曆幾段感情的折磨,你是不會懂得如何經營婚姻和家庭的."
顧曉妍沒吭聲,外表雖然異常平靜,可內心卻狂風大作,美好和甜蜜搭建的幸福之屋被吹得搖搖欲墜,羞愧,懷疑,後悔乃至憤怒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搞得她心煩意亂,無所適從.
我還該相信這個男人嗎?她這樣問自己,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她無法給自己一個信任下去的理由.換一個角度說,如果是我,我會背著他,去給楊之謙做代女友嗎?會以未來兒媳婦的身份和羅叔叔一家照全家福嗎?
不可能的,我絕對不會這麼做,可陳曦卻這麼做了,堂而皇之,無所顧忌!這幾乎是無法原諒的事.真要是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鬼才知道以後會是個什麼樣子,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了.
看來,感情這東西,真不是我該去觸碰的,或許我天生就是愚蠢的女人,沒長一雙識人的慧眼,卻還自以為是,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稀里糊塗獻給了這樣一個混蛋!實在是可笑之極,荒唐之極!
見外孫女低頭不語,臉上如同罩上了一層嚴霜,田老爺子不禁有點慌了,將身體往前湊了湊,關切的低聲問道:"曉妍,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顧曉妍卻淡淡一笑:"姥爺,瞧你說緊張的,不至于的."說完,看了眼時間,隨即站起了身繼續道:"時候不早了,明天單位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老爺子盯著外孫女看了半天,最後試探著說道:"這麼晚了,你心情又不好,要不,晚上就在家里住吧,今天就別回去了."
顧曉妍搖了搖頭:"心情不好也不耽誤回家住,再說,我手頭還有點工作沒弄完,電腦和資料都沒帶過來,還是回去吧."說完,見老人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于是微笑著繼續道:"你就放心吧,我沒你想象的那麼脆弱,保證啥事都沒有,至于和陳曦之間的關系嘛......給我幾天的時間好好梳理下,等最後做出決定,會告訴你的."
田老爺子了解顧曉妍的性子,見她這麼說,只好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感情的事,最終也只能靠你自己來解決,回去冷靜一下也好,這些年,你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了,有關個人問題方面,也確實該好好梳理一下,其實,想開了就好,總結經驗教訓唄,跌倒了不怕,咱們可以再爬起來."
"我跌倒過嗎?"顧曉妍將頭一揚道:"這點事還不至于讓我跌倒,你剛剛不也說了嗎,不經曆幾次折磨,就學不會經營感情,如果陳曦今天晚上真的那麼做了,那就算我踉蹌了幾下吧."
田老爺子一聽,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你這句話說得,還有幾分我的遺傳基因."說完,伸出雙手,用力的捏了下她的肩膀:"女人未必都是弱者,肩膀一樣能扛事的!"
本來老人是打算讓舅舅送顧曉妍回去的,卻被她拒絕了,從家里出來,她一個人在路邊站了一會,不時有出租車在面前放緩車速,甚至有幾輛干脆直接停了下來.
她知道是司機誤會了,可暫時又不想上車,于是便順著街道緩步向前走去.深秋的風將她的頭發吹得很亂,身影也被昏黃的路燈拖得好長,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當停下腳步的時候,茫然四顧,竟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了.
是不是該給陳曦掛個電話呢,猶豫再三,還是忍住了.算了,打電話過去干什麼呢?質問嗎?似乎沒什麼必要.聽他的謊言?那等于是在自己的傷口上再插上一刀.
可到底怎麼辦呢?總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就宣告結束吧?可不無聲無息的宣告結束,難道要鬧到世人皆知?那豈不是更加丟人現眼!活了三十多年,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和彷徨,一時失去了方向.
已經夜里十點多了,安川的酒局,也應該結束了吧,她想,此時此刻,陳曦又會在干什麼呢?也許和楊琴在漫步街頭,也許會借著三分酒勁......一想到這里,她頓時感到心里一陣憋屈,是我倒黴,還是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色啊!挑來選去,最後竟然給自己找了這麼個王八蛋!
算了,事已至此,埋怨自己沒有任何意義,她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道,不能因為一個人渣就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我顧曉妍是何許人也!才不會為了個男人去尋死覓活呢!既然陳曦那麼喜歡給人家做假女友和代女婿,那就成全他吧.至于憑白投入的感情嘛......就權當是自己收養了一條流浪狗,喂飽了,收拾得板板正正的,結果又跑掉了吧.
不對,把這小子比做狗,真是抬舉他了,但凡要是條狗,也不至于如此昧著良心做事.
這樣一想,淚水情不自禁的撲簌簌滾落下來,一瞬間便再也控制不住,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如洪水般的湧出,靠在一棵銀杏樹上,竟然嗚嗚的哭出了聲.
哭,也算是一種釋放,哭出來之後,心里果然好受了許多,情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城市的夜里,街道上也不乏行人,一個女人靠在樹上失聲痛哭,總是會引發大家的關注,她感受到了周圍投來質疑的目光,哭了幾聲之後,趕緊擦干了眼淚,也不抬頭,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落荒而逃.
當車停在自己家樓下的時候,她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恢複了往日的干練和從容.付錢下車,說了聲謝謝,剛一轉身,卻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冷不丁還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楊之謙.
"楊總,你怎麼來了?"她驚訝的問道.
楊之謙低著頭,苦笑了下道:"沒什麼,我正好路過,就......."說到這里,似乎感覺自己的話實在不合邏輯,于是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在等你."
此時此刻,她不想和任何人說什麼,只想趕緊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去修複心靈的創傷.于是冷冷的道:"對不起楊總,我今天有點累了,你要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可以嗎?"
楊之謙沒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最後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說道:"曉妍,你可以接受陳曦那樣的男人,為什麼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