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早就過了飯點,酒店里基本沒什麼人了,他不禁有點納悶,便問楊老大的手下道:"這伙人是干什麼的呀?"
那手下淡淡一笑道:"應該是在那邊玩百家樂的賭客,這個時候過來,估計是來借喜兒來了."
所謂借喜兒,就是借高利貸,陳曦一聽,不禁暗暗吃了一驚.相比起中國人習慣的打麻將,推牌九等等,百家樂這種從西方傳過來的賭博方式,幾乎沒任何技術含量,輸贏全靠運氣或者運氣以外的一些手段,有這個嗜好可不是啥好現象,而且田建州居然輸紅了眼,要借高利貸,這可有點過分了......
不至于吧,他想,田家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富之家,但時代超市經營了三十年,肯定還是有一定資本積累的,別的不說,從顧曉妍身上也可見一斑啊,這位田大舅舅得輸成啥奶奶樣啊!
"玩多大的呀,還至于輸成這樣?"他低聲問道.
"多大的都有,那賭場是老虎哥開的,有小打小鬧的,也有玩得比較大的,聽說有人一夜輸掉上千萬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沒見過."那手下小聲說道,兩人邊走邊聊,上到二樓,卻發現田建州一行人直接奔三樓去了,他瞥了眼,只間往三樓去的樓梯口處放著個小牌,上面寫著一行字:財務重地,顧客止步.
"樓上是酒店的財務和辦公地點,老虎哥的金融服務公司也在上面."那人輕聲介紹道,說完,還生怕他沒聽懂似的,又解釋了句:"金融服務中心其實就是放喜兒的."
他當然知道,並沒有再問什麼,而是默默的跟著那人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門前,那人先是輕輕敲兩下,聽見楊老大在里面喊進來,這才推開房門,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陳曦邁步進了房間,定睛一看,只見林百濤和楊老大正坐在一個八仙桌旁,悠閑的喝著茶水,于是連忙誠惶誠恐的道:"不好意思,讓您二位等我了,實在是罪該萬死."
還沒等楊老大說話,林百濤率先笑著說道:"沒那麼嚴重,什麼罪該萬死,一聽這話就言不由衷,你能死一萬次嘛!用不著那麼客氣,其實啊,之所以這麼晚才約你出來,主要是因為我,我這個身份,想在外面吃口飯實在比較麻煩,本來就是個正常的朋友聚會,都得搞得神神秘秘的,沒辦法啊,現在是處處都要加小心啊."
這倒也不是假話,陳曦聽罷,嘿嘿笑了兩聲,楊老大見狀,指著旁邊的一把太師椅道:"傻站著干嘛,趕緊過來坐吧."
他嗯了一聲,連忙走過去坐下,屁股剛挨到椅子,便聽林百濤慢條斯理的說道:"小陳啊,告訴你個好消息吧,今天上午市里開了個會,基本確定了二環路以分段形式進行招標,怎麼樣,這算是中了你的意吧."
這確實是個夢寐以求的好消息,以分公司的實力,中標一個標段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他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笑著說道:"這太好了,感謝安川市政府各位領導的英明決策啊,我這句話可不是言不由衷啊,絕對是發自肺腑!"
林百濤和楊老大聽罷都笑了.
楊老大輕松的道:"本來我還琢磨著今天晚上該怎麼說,主要怕給百濤添麻煩,沒想到事情完全按照小陳的想法來了,這下好,我連話都省了,就是不知道銘輝老弟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有些失望,他可是滿心歡喜的,想要一口全吃下啊."
林百濤淡淡一笑:"我已經和康總溝通過了,其實都是一樣的,一口吃下風險也大,眾人分食,雖然掙得少了些,但畢竟比較穩妥嗎,大洋集團還是很有實力的,公開提出,二環路不搞低價中標,這在我們省高速公路的建設中,還是第一次啊,真是應了趙本山的那個小品了,人家就是不差錢啊!"說完,轉向陳曦微微一笑:"小陳啊,還有個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知道這件事能最後促成該感謝誰嗎?"
陳曦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林副柿長,您不用說了,我心里明白."
"知道就好,錢柿長為了你這個要求,可是沒少費口舌啊,省里市里的,該找得都找過了,雖然不能說他影響了安川市政府最後的決定,但起碼起到了相當的作用,這個情你必須得領啊."林百濤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和語氣都很誠懇,就跟真事似的.
多年以後,陳曦才知道了其中的詳情,雖然早已時過境遷,但回想起今天的場景,仍舊曆曆在目,不由得慨歎,有些官員天生就是個演員,他們的全部生活和工作就是在演戲,能把一些壓根不存在的事和想法,聲情並茂,活靈活現的展現出來,想不服都不行!說句玩笑話,真應該授予他們一個終生榮譽表演獎.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些,盡管對錢宇談不上什麼感激之情,但還是覺得,這位錢大人起碼是個說話算數的人,而且活動能力確實非同凡響.
幾個人正說著,房門突然開了,高老虎笑容可掬的走了進來,陳曦見狀,連忙站起了身,而楊老大和林百濤則端坐著沒動.
高老虎往八仙桌上掃了一眼,皺著眉頭道:"大哥,百濤,你們這是啥意思啊,瞧不起我唄,哪有到了飯店光喝茶水的道理啊,我這里的廚師長可是魯菜大師的親傳弟子啊,絕對的正宗,難道伺候不了您二位嗎?"
楊老大則笑著道:"你別瞎吵吵了,我們都吃過了,再說,你以為百濤跟咱倆似的,他出來一次多難啊,坐一會就得走了,哪有工夫吃飯喝酒."
"說得也是!官身不由己啊."高老虎說著,先拍了下陳曦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後輕聲說道:"還是當年好啊,二十年前,百濤風華正茂,咱們在一起喝酒聊天,好不快活啊."
楊老大也笑,笑過之後,扭頭對陳曦道:"我生平最得意的就是天生一雙慧眼,這麼多年以來,我看好的年輕人都沒讓我失望,百濤,銘輝都是這樣的,其實,我們認識的時候,他們還都是很普通的干部,銘輝當年甚至有點落魄,但事實證明,是金子早晚都會發光的,其實你也是一樣,不光是我,大家都很看好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