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顧曉妍並不在身邊,側耳聽了下,隱隱的感覺房間外有說話的聲音,再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多了,于是趕緊一躍而起,三下兩下穿好衣服,推門一看,顧曉妍正挽著老爺子胳膊,站在樓下客廳的陽台上,也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見他出來了,顧曉妍微笑著點了下頭,他則快步下了樓,穿過客廳,幾步走到二人身邊,低聲問田老爺子道:"您好點了嗎?"
田老爺子聽罷,朝他微微一笑,輕輕甩開顧曉妍的手,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然後示意他坐到對面.
"小陳啊,曉妍把你賣房子的事說了,我非常感激,沒有你的仗義出手,建州可能還要吃些苦頭......"說到這里,他低著頭沉吟了片刻,最後歎了口氣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但是這筆錢,肯定是不會讓你出的,所以......"
話還沒等說完,卻被顧曉妍打斷了:"姥爺,這事你就不用管了,陳曦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您說得對,這筆錢確實不該由他出,但是咱們現在不是暫時資金周轉有點緊張嘛,所以,他的錢不著急,等以後慢慢再說."
不料田老爺子卻淡淡一笑,神態自若的道:"資金的問題其實並不大?這點錢,還難不倒我."說完,從睡衣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故曉妍手中:"我今天就不出面了,這張卡里有四百多萬,你都提出來,我和藍經理都商量好了,他手里有個還款明細,你按照明細把錢付給供貨商,然後將所有人的收據都拿回來,由我統一保管,剩下的錢,你就都給小陳吧,只多不少,多出來的部分,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顧曉妍略微愣了下,看了姥爺一眼,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輕輕皺了下眉頭,陳曦則笑了,心中暗想,看來,這老頭是真牛啊,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還在我面前硬撐著,真是搞不清楚,是有錢人都這麼愛面子,還是咱們爺倆犯沖啊,橫豎就是瞧我不順眼?
見兩個年輕人都不吭聲,田老爺子則揮了揮手道:"好了,就這麼定了,咱們先吃飯,吃完了飯,你們該上班就上班,不用在家陪著我,我還沒到離不開人的地步."
保姆早就把早餐做好了,陳曦只是喝了一碗粥,顧曉妍好像沒什麼胃口,喝了幾口牛奶,便推說吃飽了.從田家出來,在去往單位的路上,陳曦一邊開車一邊嘟囔道:"我怎麼覺得,你姥爺還是不怎麼接納我呢?"
顧曉妍低著頭想了下,淡淡一笑道:"你娶的是我,又不是我姥爺,他是否接納你並不重要."
"可你們終究是一家人啊......"他道,話還沒等說完,卻被顧曉妍打斷了:"他只是我姥爺,我姓顧,他老人家姓田,從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一家人,況且,我家的戶口本上,就我一個人哦,戶主叫顧曉妍."
他聽罷撓了撓頭,苦笑著道:"那以後......你是戶主,還我是戶主啊?"
"當然是我,你是投奔我來的."顧曉妍撇了下嘴道:"先不說這些沒用的了,一會到了公司,你先去跟劉總彙報下,這麼大的項目,只有他掌握情況了,才能統籌安排,提早做准備."
他嗯了一聲,猛然想起昨天晚上說了半截的話,于是又道:"對了,我昨天在酒店碰到方遠途了,還是那副得瑟的樣子,要不是你姥爺病了,我真想下去抽他一頓."
顧曉妍聽罷則笑了下:"我早就見過他了,前段時間,他還去探視過胡總呢!今天上午,可能還會去公司呢."
"啥?這家伙也太囂張了吧?閑著沒事,來我們公司干嘛?"陳曦不忿的道.
顧曉妍則微微一笑:"按照法律規定,取保候審階段,只要不離開居住地城市,保證隨傳隨到,不從事影響案件審理的活動即可,他去探視下胡總,並不算違規,至于來公司,是要談分公司投資款的事,當初胡總和他已經達成過協議,增加投資額度,現在他的賬戶被凍結了,所以入股資金遲遲不能到位,估計這才來,就是要談這件事的."
陳曦哼了一聲:"他媽的,真是小人當道,我要是說了算,就該拒絕他的投資,不要他的髒錢."
顧曉妍聽罷,卻正色說道:"你說錯了,首先,人民幣是我國的法定貨幣,不能因為是從方遠途口袋里掏出來的,就被說成是髒錢,換句話說,他沒有資格玷汙人民幣,其次,他的收入,也並不都是非法所得,我們也無法甄別,最後,其實也是最現實的,今年公司的資金非常緊張,所以,這筆錢真要到賬的話,估計也要被公司占用一部分.你是不當家不知財米貴啊,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樣,以前總是把問題想得過于簡單,沒用全局觀,現在回頭想想,其實胡總真是不簡單,其實,別看我們號稱大型國企,其實卻是個非常尷尬的處境,既沒有中建集團,中交集團那樣的技術實力和規模,又沒有石油和電力這樣的壟斷地位,還比不了民營企業的靈活性,上不去下不來,高不成低不就,要是沒有他,沒准早就被市場淘汰了.用他老人家的話所,法無禁止皆可為,只要不違法亂紀,怎麼干都是對的,所以啊,你就別那麼矯情了,方遠途的錢也是錢,他想投資,干嘛不要?"
他無語,只好默默的歎了口氣.
車到了公司,兩個人並肩進了辦公樓,隨即引來眾多驚詫和關注的目光,別看陳曦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臉小面子矮,被眾人這麼一看,臉都微微有些紅了,顧曉妍倒是落落大方,不僅沒表現出絲毫的緊張和羞澀,反而微笑著和同事們打著招呼,並不掩飾與陳曦之間的親密關系.
由于正是上班時間,電梯里同事很多,他站在人群中,默默的承受著眾人投來的目光,實在是有點窘迫不堪的感覺,低著頭,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真是個熊蛋包,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啊!
顧曉妍先到了,臨走之前低聲對她說道:"你和劉總談完之後,就來我這里吧."說完,這才款款走了出去,他木然的點了下頭,電梯門剛一關上,原來物資部的一個老科長忽然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開玩笑的道:"這年頭,好白菜都讓豬拱了啊!"
其實,兩個人的關系不錯,他也知道並無惡意,不過話音剛落,轎廂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有個和他熟悉的年輕人還湊熱鬧似的問道:"陳哥,你給介紹下拱白菜的經驗唄,我喜歡財務中心的白燕很久了,可他媽的拱了好幾次,根本也拱不下來啊!"
此言一出,大家笑得更歡了,正熱鬧之際,電梯門一開,劉漢英出現在門口,眾人一見領導,立刻都肅穆而立,誰也不吭聲了,劉漢英被剛剛大家的笑聲給鬧糊塗了,愣愣的掃視了一圈,正要邁步往里進,卻一眼看到了陳曦,于是便笑著道:"你小子咋跑回來了,我正好還要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