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進了酒吧,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李長江喊來服務生,要了一瓶紅酒,各自倒了半杯,這才笑著問道:"對了,你們公司現在誰主持工作呀?"
他連忙答道:"是劉漢英劉總,他現在是公司的一把手."
李長江歪著頭想了下:"嗯,這個人我有印象,應該是胡介民的左膀右臂,這是個正確的選擇,他對公司的情況比較了解,可以保證平穩過渡."
"是的,劉總在華陽集團還是挺有威信的."他介紹道:"我把有關烏茲別克斯坦的事彙報了,劉總還著急想要見您呢."
李長江聽罷微微一笑:"這是著急要把項目敲定下來呀.這一點他可比不上胡介民,老胡能沉得住氣,談生意絕對是把好手,不急不躁,穩紮穩打,是個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主兒,平陽-安川段管道項目就是這樣,跟我硬是對峙了三個多月,背地里還使了各種招數,最後把我逼沒招了,迫不得已才同意了他的條件."
提到胡介民,陳曦不免有些感慨,但也不便多說什麼,于是只是淡淡笑了下,並沒有接下茬.李長江喝了一口酒,略微沉吟了片刻,低聲問道:"你難道不像知道馮蕊怎麼樣了呢?"
他想了下,正色道:"我是挺惦記馮總的,只不過,這是您的家事,我也不方便冒然打聽,再說,我相信您一定會妥善處理的,索性就不問了."
李長江則輕輕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小蕊不光對你的印象好,而且評價也很高,說心里話,要不是她反複在我面前念叨你,我還真就不會對你產生興趣."
聽罷此言,他的心里略有點難過,苦笑了下,輕描淡寫的道:"我們在一起工作了幾個月,相處的非常愉快,馮總......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
李長江點了點頭,頗為感慨的道:"我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我問過他,為什麼不公開自己的感情,她回答說,你已經快和顧經理結婚了,不願再攪合進去,所以只能把感情埋藏在心里,我當時還以為是真心話,現在看來,這不是她的真實想法,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她恨我入骨,一直想殺掉我,背負了如此大的心理負擔,怎麼可能有心思談情說愛呢......"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眶突然有點濕潤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曦沒說什麼,此時此刻,他覺得最好的做法是傾聽,而不是主動問什麼,況且,李長江這樣的人,如果他不想說的話,不論你怎麼問,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果然,李長江連著喝兩杯酒,放下酒杯,默默的凝視著他,良久,這才主動說道:"其實,我今天找你來,談工作是次要的,主要就想和你聊一聊我和小蕊之間的關系,或許是愛屋及烏吧,我也挺喜歡和信任你的,我不希望在你心目中,把我當成一個惡人."
"您說錯了,我從來沒把你當成一個惡人."他連忙說道.
李長江聽罷,卻饒有興趣的道:"這恐怕未必是你的真心話吧,難不成你還把我當成了個忠厚老實的好人?"
陳曦略微思忖了片刻,正色說道:"恕我直言,您肯定也不是個好人,因為好人不可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這麼成功,當然.您一定不是個惡人,惡人也會有錢,但您擁有的財富,已經超過了惡人擁有數額的上限,老天爺是最講道理的,不可能讓一個無惡不作的壞蛋擁有如此巨大的財富."
李長江很認真的聽著,待陳曦說完,微笑著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我算不上好人,但也絕對不是個惡棍."說完,為自己倒了杯酒,緩緩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保鏢阿輝曾經對陳曦說過,董事長在商界,是個有傳奇色彩的人物,陳曦還只當是一句褒獎之詞,不過今天聽李長江細細一講,才知道那句評語一點不過分.
李長江出生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由于家境貧寒,他讀完初中便輟學打工了,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業務員,實際上就是負責給各個建築工地送水泥.
七十年代,正是香港經濟高速發展的階段,同時也是黑社會泛濫的年代,那時候的香港,到處都是建築工地,建材需求量非常大,自然就成了黑幫眼中的一塊肥肉.
李長江供職的公司,就是著名社團新義安的一個頭目經營的,所以,他的成長之路,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江湖恩怨.年輕時候的李長江不僅敢沖敢打,而且顯露出很強的領導和組織能力,漸漸取得了老大的賞識.
新義安是香港黑幫中最早開始公司化的,李長江的老大,在新義安中經濟實力很強,甚至與幫中的幾位超級大佬平起平坐.
隨著綽號"四眼仔"的新義安首領被捕,新義安處于群龍無首的境地,李長江的老大漸漸獨立出來,自立門戶,在幾次大規模的擴張和兼並之後,終于確立了建材市場的霸主地位,最囂張的時候,全香港的建築工地所用的沙子水泥等原材料,都由他獨家供應,可謂日進斗金.
李長江就是在這個階段脫穎而出的,漸漸成長為社團的四大金剛之首,不僅如此,老大還將自己的獨生愛女嫁給了他,儼然就是社團的未來掌門人.
然而,誰都不知道,其實李長江早在當馬仔之時,就和一個叫陳姓女子相愛,這女人為他育有一女,這個女孩就是馮蕊,只不過當時叫李嵐.
雖然娶了老大的女兒,但李長江卻並沒有和這母女倆斷絕來往,陳姓女子清楚自己的位置,盡管一肚子委屈,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心甘情願的把自己變成了李長江的地下情人.
紙里終究保不住火,幾年之後,這件事被他的老婆發現了,勃然大怒之余,卻並沒有選擇離婚,而是采取了更為極端的方法.
她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父親,社團老大.
老大的女人多得數不過來,但卻不能容忍女婿家外有家,一個電話把李長江叫回來,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麼親手殺死那個陳姓女子,要麼就自己死.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正是黑社會橫行之際,著名影星李連傑的經紀人,就曾被當街槍殺,黑幫之囂張程度可見一斑.所以,李長江知道,老大的這番話,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權衡再三,他最終選擇了親手殺死自己女兒的母親,那個與他相濡以沫十多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