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陳曦也感覺顧曉妍的態度有點過分,好歹顧兆峰也是爹啊,總不能連話都不讓說完吧,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面,著實有點撅面子.
顧兆峰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下,不過很快便又恢複了正常,尷尬的笑了笑,將酒杯放下,略微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曉妍啊,我本來是打算單獨和你聊的,倒不是有什麼背人的話,只是覺得有些話讓你轉告小陳更妥當些,畢竟我們倆不很熟悉,他又是個很有個性的年輕人,怕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不過既然來了,那我也不客氣了,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他沒想到這里還有自己的事,不由得微微愣了下,見顧曉妍也不吭聲,于是,為了緩解氣氛,便笑著說道:"好啊,我早就有點餓了."不料話一出口,卻被顧曉妍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將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
"爸,還是先說吧,說了再吃,心里踏實."顧曉妍冷冷的道.
顧兆峰無奈的笑了下,歎了口氣道:"那就先說第一件事兒吧,是關于楊之謙的."
楊之謙?!陳曦聽罷,心中暗道,這貨自從挨揍之後,銷聲匿跡了很長時間,怎麼又跟顧曉妍的父親扯上關系了呢?
只聽顧兆峰道:"是這樣,之謙這個小伙子呢,我一直很喜歡,這次他從華陽集團出來,本來是要調進市國資委的,手續也交上去了,錢宇也簽字同意了,可最後還是讓我給要走了?"
"讓你給要走了?這是什麼意思?"顧曉妍詫異的追問道.
顧兆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些嫌隙,但之謙確實是個人才,腦子靈活,思路清晰,尤其在經濟大局觀上有過人之處,他在國企任職過,對經濟問題和政策把控有更深層次的理解,我剛剛走馬上任,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所以就把他調到省里了."
顧兆峰本人是大學校長,事業編制,調任發改委工作是有關領導特批的,而楊之謙是國企干部,雖然行政級別是副處,但直接調任省直職能部門任職,難度是非常大的,真不曉得是動用了什麼樣的關系,才能這麼快就批下來.
"這和我有關系嗎?"顧曉妍淡淡的道:"他學曆高,能力肯定是有的,不過相比起能力,他缺點也很突出,就是喜歡玩陰謀詭計,為人的格局也不高,但你認為是人才,那就是人才唄."
顧兆峰笑了下:"他把你們之間的事都和我講了,很坦誠,也對給你造成的傷害深表歉意,爸爸今天和你說這些,不外乎就一個目的,想請你原諒他,畢竟他做了我的助手,以後難免會經常打交道,你們之間總是這樣夾生著,也不方便嘛."
顧曉妍低著頭想了下,冷笑著道:"平心而論,那天我摔了一跤,導致......責任不全在他,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懷孕了,所以,在這件事上,無所謂什麼原諒,過去了就算了,只是我有一點有些想不通."
"什麼想不通?"顧兆峰問道.
顧曉妍低著頭,輕輕的咬著嘴唇,半晌,慘然一笑道:"算了,還是不說了."
"別啊,曉妍,有什麼話,你就跟爸爸直說唄."顧兆峰急切的說道.
顧曉妍還是沉默不語,好半天,才緩緩抬起頭,陳曦忽然發現,她的眼圈竟然紅了.
"如果流產的人是彤彤,你還會是這個態度嗎?"她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顧兆峰與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兒叫顧曉彤,目前正在省城大學讀書,他萬萬沒想到顧曉妍會突然提出這麼個問題,心中不由得一震,張口結舌的半天沒有回答上來.
雖然都是自己的女兒,但一個自打離婚之後,就很少見面,長大後更是視他若仇人,而另一個則在身邊長大,備受寵溺,愛若掌上明珠,誰親誰疏是不言而喻的.
做父母的都說自己能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般長,難免有厚此薄彼之分,更何況是他這種相對複雜的家庭關系呢?
"說實話,我對楊之謙甚至還有點愧疚,畢竟被陳曦給打成了重傷,但你的做法卻讓我很驚訝,這好像不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態度吧?"顧曉妍苦笑著道:"對不起,爸爸,也許我不該用彤彤來打這個比方,她是無辜的,而且對我也很好,我也一向拿他當自己妹妹看待."
顧兆峰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足足過了五分鍾,這才緩緩說道:"曉妍,對不起,也許我考慮的不夠周全......"話還沒等說完,就又被顧曉妍打斷了:"不用再說了,這件事就此過去了,我剛剛說對楊之謙甚至還有幾分愧疚,那是真心話,至于調他進發改委,則完全是工作需要,談不上什麼周全不周全,所以,你根本不需道歉的,另外,我也要告訴你,以我的了解,楊之謙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你讓這樣的人當自己的助手,還是要慎重些."
話雖然說得很輕松,但隱隱的帶出一股火藥味,只是父女二人都在極力克制,誰也沒有發作而已.
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房間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陳曦好幾次想張嘴說話,可是始終找不到一個好的切入點,最後只好笑著道:"要不,還是先吃飯,一會都涼了."
"不,還是把話說完吧,還有什麼事?"顧曉妍仍舊固執的說道.
顧兆峰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了,看得出,他在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良久,長長出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再就沒什麼了,就是想針對小陳目前的處境,談一下我的看法,現在看來,不說也罷."
聽顧兆峰這麼說,陳曦連忙說道:"別啊,顧叔叔,我正打算洗耳恭聽您的教誨呢,還是說說吧."一旁的顧曉妍則顯得很平靜,只是淡淡的問道:"你該不會也想把它調進發改委吧?"
顧兆峰無奈的笑了下:"當然不是,我也是最近聽到了些傳言,其實真假虛實也沒考證過......不過是幾句經驗之談,想與他分享,或者說是共勉也可以."
不知道為什麼,顧兆峰略顯支吾,感覺說每一個字都要斟酌似的,一副謹小慎微的架勢.
"你到底要說什麼?"顧曉妍問道.
顧兆峰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轉而對陳曦說道:"你任職安川分公司這半年,業務和生產等各方面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績,這是有目共睹的,但越是在此時,越是應該沉下心來,盡量少參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工作,這個世界上,不論什麼政治體制都存在弊端,不良的社會現象古今中外概不如此,不要動輒就拍案而起,拔刀相助,要學會靜觀其變,坐享其成,智者當知借力而行嘛.古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說,首先要做好自己,就你目前而言,我覺得目光要放遠一些,宜靜不宜動,宜穩不宜躁,多交朋友少樹對手,埋頭發展自己,才是硬道理啊."
洋洋灑灑說一大篇子,卻把陳曦給繞糊塗了,他歪著腦袋認真的品味著未來岳父的這番諄諄教導,始終感覺有點怪怪的,卻一時也不知道其中到底隱含著什麼玄機.
"您說得非常對,我受教了."見顧兆峰不說了,他趕緊回應了一句,扭頭再看顧曉妍,卻發現雙眉緊蹙,滿臉疑惑不解,于是輕輕拽下她的衣襟.
"要不,還是先吃飯吧,有啥話,咱們吃完再說唄."
"是啊,再不吃就都得拿回去重新做了."顧兆峰也道.
顧曉妍卻抬起頭,盯著父親問道:"爸,是不是有誰跟你說什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