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李長江似乎並沒在意,但隨著女人說話聲越來越近,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正欲起身出去看個究竟,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曉妍啊,你啥時候在這里辦了會員呀?"
大廳里非常安靜,男人的聲音渾厚低沉,一口京腔,正是向北.
顧兆峰和向北相交多年,顧曉妍又是自己的女兒,對這兩個人的聲音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不由得抬頭看了眼陳曦,卻發現他端坐未動,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好像是張口想問,可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李長江更是聰明絕頂之人,他甚至都沒看陳曦,而是將茶喝了,然後輕輕把玩著精美的茶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皇家森林剛開業,我們公司就辦理了會員,為得就是一些高端商務招待."顧曉妍說著,明顯朝這邊走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應該進了竹林另外一側的房間.由于還有一道爬滿樹藤的牆遮擋,所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那你這算是假公濟私咯."向北開玩笑的問了句.
"這話可聽著有點別扭啊."顧曉妍咯咯笑著道:"我請向總喝茶,難道不算是公務嗎?"
向北爽朗的笑了:"好吧,那就算是公務吧,對了,你沒去看看你父親嗎?他可沒少在我面前念叨你呀,要我說,你們父女倆的關系應該重新規劃下了,這麼多年了,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也該釋懷了,畢竟血濃于水嘛."
聽到這里,顧兆峰卻是慘然一笑,默不作聲的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慢悠悠的喝上了一口,還是一聲不吭的側耳傾聽著.
李長江卻突然抬起頭,對陳曦投來一絲質疑的目光,他並沒有回避,而是朝滿臉狐疑的李長江微微笑了下,然後便低著頭不吱聲了.
事實上,此時此刻,不論是顧兆峰還是李長江,都已經清楚的意識到,眼前發生這奇怪的一幕絕非邂逅,而是陳曦和顧曉妍故意安排的一個局,至于到底要干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所以,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拉出一副靜觀其變的架勢.
"向總,我本來想請你吃頓飯的,但想來想去,始終覺得吃飯太落俗套,所以才請你來了這個地方,以一壺清茶聊表謝意了."顧曉妍柔聲說道,說完,又聽見腳步聲,顯然是服務員將茶具和茶送了上來.
"曉妍啊,從你爸爸那里論呢,我應該是你的長輩,今天我就以長輩的身份發表點言論,怎麼樣,能接受嗎?"向北說道.
"當然能啊,我專程趕來,就是想聽聽向總的教誨的."顧曉妍道.
向北忽然停頓了下來,過了一陣,才聽他遲疑著又道:"不對啊,你這風格變化得挺大啊,各種甜言蜜語的,我怎麼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呢?你們小倆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是不是在給設什麼套啊."
顧曉妍吃吃的笑了:"你不總說,最後決定勝敗的,一定是自身的實力嗎?既然這樣,又何必擔心什麼套呢?"
"還真讓你說對了!"向北信心滿滿的道:"說心里話,以北方集團現在的經濟體量,至少在省內的競爭中,已經沒有對手需要我動用什麼陰謀詭計了,也包括你們華陽集團,真的,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
"哦,你怎麼說怎麼是吧."顧曉妍輕聲說道,聽上去似乎有點不怎麼認可的意思:"向總,我這次來,是專門為上次的事道歉的,另外,蘇紅的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關系,一直被公司扣著,她沒臉找你,給我來過好幾個電話,我也只能厚著臉皮相求了,所有都是我的錯,求你放她一馬吧,讓她把關系轉出來,否則,這幾年就白交了,還有住房公積金,這點錢你可能不在乎,可對她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話還沒等說完,就聽向北笑呵呵的道:"你開什麼玩笑,我都決定不追究她的刑事責任了,還扣著那些關系有啥必要啊,估計可能是有什麼環節出了點岔頭吧."說完,拿出手機,直接撥打了公司人力資源部的電話,把情況一說,嚴令馬上將事情辦利索,交代完了,這才又對顧曉妍說道:"晚上六點之前,蘇紅只要到公司,立刻就辦理離職轉出手續,今天要是來不及,明天也可以,保證隨時隨地."
"謝謝向總!"顧曉妍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這下我徹底放心了.你稍等,我這就給蘇紅打電話."
與蘇紅的電話自然很快,幾句話便結束了.只聽向北又笑著說道:"對了,剛剛說了個半截話,我聽你的意思,好像對我的話有不同看法,或者說,不太服氣,是不是?"
顧曉妍沒有說什麼,估計是以沉默來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向北略微沉吟了下,斟酌著說道:"你不服氣,是因為新疆油氣田工程的事吧?"
此言一出,李長江立刻警覺起來,扭頭望向陳曦,他則微微聳了下肩膀,拿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我所說的實力,不僅僅是指經濟方面,而是綜合實力,人脈關系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啊."向北說道,
"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就無言以對了,你的人脈資源是得天獨厚的,我們永遠都比不上."顧曉妍歎了口氣道.
這句話應該是正中了向北的下懷,他呵呵的笑出了聲,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這就對了,在中國做生意,沒有關系絕對是寸步難行的,這不僅僅包括生意伙伴的關系,更包括與政府之間的關系,而後者往往是決定成敗的關鍵.不要以為有錢就能擺平一切,李長江有錢吧,那是富豪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可那又怎麼樣?一個加氣站的批文,不照樣卡在你父親的手里,說不批就不批嗎,找到北京都沒用."
顧曉妍還是不吭聲,只是輕輕歎了口氣.
"新疆管道工程也是這個道理,李長江答應了陳曦,但石油系統的高層發話了,他一樣沒咒念,我這叫釜底抽薪."
"然後呢?"顧曉妍似乎有點忍不住了,緊跟了一句.
這邊的陳曦聽了,卻在心里歎了口氣,暗道,這個曉妍啊,都到了這時候,咋還沉不住氣呢,讓向北自己往下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