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里的情況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所有木質的房門和家具都已經化成灰燼,鐵質的也變形扭曲,由于在撲救過程中用了大量的水,一晚上的時間,地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整個樓成了一個滑冰場,饒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楊旭還是腳下一滑,摔了個馬趴,要不是孟朝暉手疾眼快,差點順著樓梯哧溜下去.
"他媽的,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放屁砸腳後跟."從樓梯上爬起來,楊旭喃喃的嘟囔道.
"這有什麼啊,俗話不是說呀,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繼續趴著嘛."孟朝暉開玩笑的道,說完,扭頭一看,卻發現陳曦正站在一個房間的門口,直勾勾的看著里面發呆.
"咋,有啥發現嗎?"孟朝暉也往屋子里面看了眼.他沒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屋子里走去.
房間不大,也就十五六平房米的樣子,位于二樓靠近樓梯的位置,看上去像是值守人員住的,與其他房間的一片灰燼不同,這個房間里過火好像並不嚴重,只是窗戶被燒沒了,窗外的不鏽鋼防盜護欄也有點變形,而地面上用粉筆畫著兩個人形標記則顯得觸目驚心.
"他們倆死在屋里了?"他頭也不回的問了句.
楊旭嗯了聲,指著窗外的護欄道:"咱們租過來的時候,為了防盜,特意把一二樓都安裝了不鏽鋼護欄,現在看來,要是沒這玩意,這哥倆還不至于死,就算跳樓也可以逃命啊."
"這個房間沒怎麼過火,看來,兩個人應該是窒息而亡的."孟朝暉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
"是的,火是從一樓燒起來的,他們倆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晚了,于是就用棉被堵住了門窗,等待救援,可惜火勢太大,等消防人員趕到的時候,已經被熏死了,警方說,尸檢結果出來之後,就什麼都清楚了."楊旭低著頭道.
他往四下看了看,皺著眉頭問道:"兩個人,怎麼有三張床呢?"
楊旭愣了下,略顯支吾的回答道:"有一張床......沒住人."
他嗯了一聲,也不在說什麼,只是在房間里轉了一圈,仔仔細細的查看了每一個角落,連衛生間都瞧了半天,最後默默的歎了口氣.
"他們都是哪里人啊?"他隨口問了句.
"是甘肅來的農民工,在第一項目部干了快三年了,人都不錯的,老實能干."楊旭感慨的道:"本來合計能掙點值班費,沒想到卻把命搭上了."
三個人都有些唏噓,連說話聲和腳步都很輕,就好像生怕打擾了兩個不曾走遠的靈魂.
從房間出來,他又在四處轉了轉,最後楊旭將他帶到了一樓最東側的一個房間,指著里面道:"消防說,這個屋子就是起火點.".
他往里面看了眼,這間屋子明顯燒得嚴重一些,幾個鐵制的卷櫃全都嚴重卷曲變形,甚至有的干脆就被融化掉了,牆面更是呈焦糊狀,用手輕輕一碰,牆皮便嘩啦嘩啦的掉下來一大片.
"雖然判定是起火點,但火源到底是什麼還沒定論."楊旭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屋是......?"他問了句.
"這屋就是物資統計的辦公室,我們兩個項目部近十多年的物資台賬和保管賬都存在這里,塞得滿滿當當的,平時沒人辦公,只不過這段時間一直在整理."楊旭道.
"那些破賬有啥可整理的,直接上交不就完了嘛,你們也是,認真的不是地方."他笑著道.
"這不是顧主任要求的嘛,她做事較真,你又不是不知道."楊旭道:"十多年的台賬,堆積如山,差點沒把幾個統計員給累死."
"這下沒事了,付之一炬,誰也不用挨累了."他嘟囔了句,轉身朝樓外走去.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原因,往外走的時候,楊旭又腳下一滑,又差點摔個仰八叉.
"大旭啊,你這可不能叫倒黴催的,這純屬心不在焉啊."孟朝暉笑著道:"別往心里去,多大個事啊,你慌什麼,又沒讓你賠錢,再說,處理誰,也處理不到你腦袋上呀."
楊旭沒說什麼,只是抽抽著臉苦笑了下.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有點沉重,始終沒怎麼吱聲,孟朝暉一開始還嘮叨了幾句,見他興致不高,于是便閉了嘴,到了公司之後,兩人便分開各忙各的了.
對華陽集團來說,今年的話題格外的多,錢宇的事熱度還沒過去,這把大火又成為了大家議論的焦點,整個公司彌漫著一種很奇怪的氣氛,在他看來,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吃罷了午飯,和顧曉妍閑聊了幾句,正打算回自己的辦公室,手機卻響了,拿出來一瞧,是劉漢英的來電,于是連忙接了起來.
"楊旭把損失情況摸清楚了嗎?"劉漢英的聲音很平靜.
他趕緊把情況簡單介紹了下,然後問道:"劉總,您住幾號病房,我合計下午去看看呢,就是不知道是否打擾您休息."
劉漢英聽罷笑著道:"好啊,我也正好想找你聊一聊,現在就過來吧,到了之後給我打個電話,我告訴你房間號."
他應了聲,放下電話,抓起挎包便出了辦公室,駕車直奔第一醫院而去.
趕到了醫院,推開病房的門,卻見劉漢英穿著病號服,正斜倚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精神狀態倒是沒什麼異常,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見他進來了,劉漢英也沒起身,只是指了下對面的沙發.
他坐下之後,打量了下這個一室一廳帶衛生間的病房,笑著道:"這干部病房就是不一樣啊,跟賓館差不多."
劉漢英撇了下嘴:"聽你這話茬,好像還挺羨慕似的,咋的,要不你也來住幾天."
他嘿嘿一笑,並沒說什麼.
劉漢英則輕輕歎了口氣,半閉著眼睛,捏著自己的額頭道:"你跑了一趟現場,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這個......沒什麼問題吧,就是一場大火而已."他小心翼翼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