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咋還有曉妍的事呢?他都有點被搞糊塗了,正想往下問,猛一抬頭,卻見顧曉妍沉著臉走了進來.
"趕緊送醫院吧,把傷口處理下再說."顧曉妍平靜的道,楊旭聽罷,也不敢怠慢,低聲在袁軍耳邊說了幾句,然後攙著他站了起來,袁軍酒雖然醒了,但心里的火氣還沒消,直接甩開了楊旭的手,恨恨的翻了陳曦和顧曉妍一眼,這才捂著腦袋往門外走去,楊旭也不吱聲,只是趕緊跟了上去,王岩則略微遲疑了下,似乎還想在說點什麼.
"沒事了,王經理,你也快去吧,大旭一個人摁不住他,可別再有什麼閃失,另外處理利索了給來個電話,省得我惦記."他輕聲說道,王岩聽了,苦笑著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走了,孫洪彬見狀,也打了個招呼,拿著那兩萬塊錢,一溜煙跑了.
待保潔把房間里的血跡都收拾干淨,重新關上了門,鍾乃文頹然的坐在辦公桌後面,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明年就要退休了,除了痛心疾首之外,真是無能為力了."
"別啊,您是主心骨啊."陳曦笑著道:"我唯您馬首是瞻."
鍾乃文搖了搖頭:"我不是推卸責任,你們今天也聽到袁軍的話了吧,他為啥敢如此囂張,恐怕不用我解釋了,其實,這麼多年,問題始終存在,只不過被表面的繁榮所掩蓋,介民靠著個人的威信鎮得住局面,如今他一離開,所有的矛盾就都顯現出來了.如果按崗位職責論的話,我的工作不合格,說是玩忽職守也不為過,但其中的難處,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鍾乃文轉業到華陽集團十五六年了,為人謙和熱情,很少發表什麼不同意見,今天突然說出這麼一番意味深長的話,令陳曦和顧曉妍都有點驚訝.
"您別這麼說,其實......"顧曉妍斟酌著想說點什麼,卻被鍾乃文揮手打斷了:"華陽從一個瀕臨倒閉的企業發展成今天的規模,介民居功至偉,但他的強勢和骨子里一些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在客觀上也導致了企業的畸形發展,這就叫成也是他,敗也是他啊.而我卻只顧著分享紅利,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從這個角度上說,無疑是更可恥的,今天眼睜睜的看著袁軍在這里胡作非為,大放厥詞,實在是顏面掃地,簡直太丟人了."
一番話說罷,顧曉妍和陳曦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沉默了,半晌,鍾乃文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們都去忙吧,我自己呆一會兒,另外別忘了盡快跟劉總彙報,至于最後怎麼處理,一切等漢英拿主意吧."
二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起身告辭,回到顧曉妍的辦公室,關好了門,他這才笑著問道:"王岩和楊旭都是你給找來的吧?"
顧曉妍的沉著臉點了點頭:"你先跟我說說,這一天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他得意的一笑,把事情詳細講了一遍,顧曉妍聽罷,臉色更加陰沉了,良久,這才冷笑著道:"看來,你今天算是點到袁軍的痛處了,怪不得這家伙借酒裝瘋,惱羞成怒了."
"是啊,現在就看消防方面對起火原因的調查結果是什麼,如果是縱火的話,那非袁軍和王岩莫屬,這兩家伙真是喪心病狂了,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顧曉妍卻歎了口氣:"不是膽子大,是心里有底,其實,袁軍今天之所以鬧這麼一出,也算是在施加壓力吧,言外之意明擺著,我不好,你們誰也別想好,大不了就魚死網破.不過你今天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我就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把他打了,那局面反而更亂了."
"所以你就及時把王岩和楊旭給找來了?"他笑著問.
顧曉妍點了下頭:"好在沒有鬧大,其實,站在袁軍的角度上說,局面越亂越好,最好是亂成一鍋粥,他才能渾水摸魚,對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跟劉總彙報呀,這是他安排給我的工作,至于彙報完了怎麼處理,那就是他做決定了."說完,眼珠轉了下,又道:"還有個事啊,安川那個謝天宇來了,說是晚上要請我吃飯,估計還是要磨嘰礫石采購合同的事,怎麼樣,你跟我一起去唄?"
顧曉妍聽罷卻搖了搖頭:"我可沒那份閑心,都快累死了,晚上就想回家歇著,還是你自己去吧."
他也沒在堅持,之後兩個人又聊了很多,話題主要是圍繞公司的現狀和這場火災所帶來的各種問題,相比起顧曉妍的審慎和憂慮,他則有點不以為然.
事實上,在內心深處,他對顧曉妍這種凡事都要較真的作風是持不同看法的,妥協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政黨與政黨之間都可以妥協,我們搞經營,通過妥協來換取更大的利益,似乎也並不為過,何必非要把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換言之,這場造成兩人死亡的大火背後真正的根源,就是因為顧曉妍的較真,財務賬目同樣殘缺不全,但孫洪彬睜一眼閉一眼,封存了事,可到了顧曉妍這兒則不同,袁軍他們很可能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于是才出此下策,本來是想燒掉賬目,來個死無對證,可沒想到卻害了兩條無辜的性命.
正應了那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堅持原則肯定是沒錯的,但適當變通,也是正確的選擇,既然第一和第二項目部已經被裁撤,袁軍和王岩也都辭職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又何必抓住不放呢.
當然,他沒敢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為清楚,即便說出來也沒用,顧曉妍會有一百個理由來駁斥他,而且都是大義凜然之詞.
我這媳婦兒啊,哪兒都好,就是這認真的毛病,實在是令人腦袋疼,他在心里默默的想道,可想過之後,又覺得有些汗顏.
"你晚上不是有事嘛,那正好先別著急和劉總彙報."顧曉妍沉吟著道:"有些事,容我在琢磨一下."
他淡淡一笑:"別看劉總在醫院,可袁軍這麼一鬧,他肯定能知道,我剛剛也在合計,可以適當緩一緩,看看領導什麼態度."
顧曉妍聽罷,卻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了他幾眼,笑著道:"我怎麼感覺你現在開始揣摩領導的心思了呢?這可有點不像你了呀,在我的印象中,你可是個領導在前面講話,你在下面睡覺的主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