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真真假假的連蒙帶唬,把對方驚出一身冷汗,然後再把話題往回一收,這種先抑後揚的說話方式,往往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別說是謝天宇這種智商的,就連冰雪聰明的顧曉妍,也經常被他繞進去.
當年在項目部,他就是以這種模式,和顧曉妍周旋了好幾年,可謂屢試不爽.所以,也算是駕輕就熟,火候時機掌握得爐火純青了.
謝天宇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在氣勢上已經完全處于了下風,陳曦冷不丁的話鋒一轉,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氣,緊張的神經頓時放松了下來.
"連租用土地和買設備,還有前期辦理審批和驗資手續啥的,大概投入了一百來萬吧,結果你們那個盧甯,非說石子的質量有問題,這不是雞蛋里挑骨頭嗎?都是石頭,能有什麼問題!而且,石子是壓在路基里的,就算有問題,誰還能扒開看啊,只要手續上能過得去就行唄?再說,我也搞過工程,驗收還不就是那回事,只要錢到位,就沒有過不了驗收的."謝天宇嘟囔了句,說完,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微微笑了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安川的花崗岩確實存在質量問題,這些很專業,說了你也未必能懂,我之前也不掌握這個情況,如果知道的話,在你投資辦廠之前就告訴你了,這事怪不得盧甯,他是完全按我的吩咐去做的."
謝天宇聽罷,深深歎了口氣,頗為無奈的道:"那就沒辦法了,我認倒黴就是了,好在這些年還有點家底兒,百八十萬的,就算是賠了,也承受得起."
"你總算是敞敞亮亮的說了句話!"他笑著道,說完,瞥了眼垂頭喪氣的謝天宇接著道:"我做事最講道理,該我的責任,絕不推脫,這件事我多少有點責任,事先考慮不周,這樣吧,我給你兩條路,據我所知,你的老家七老爺山那一帶的石頭質量還是不錯的,只是開采難度大一些,再有就是我們黃縣,開采容易,但運距稍遠,你要是能用這兩個地方的母材,礫石合同就還是你的,雖然能少掙點,但還是有利可圖的."
謝天宇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驚喜之情溢于言表,瞪大了眼睛說道:"干爹,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他實在無法忍受這個稱呼,于是皺著眉頭道:"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我很討厭你這麼說話,咱們能不能正常一點?"
謝天宇卻嘿嘿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叫干爹就不正常啊?我不是在開玩笑,是很認真的,江湖上不是都說嘛,這年頭,有志不在年高,干爹不分大小,你給了我這麼大一單生意,別說叫干爹,就是叫祖宗也沒問題呀!您老人家就別客氣了,對我來說,有錢有權的就是爹!"
看著那張油膩的大臉,他心中的厭惡幾乎到了極點,只是強忍著笑了下,無奈的道:"好吧,但有言在先啊,在公共場合絕對不許這麼叫,否則,別怪我跟你翻臉."
"我知道我知道,影響不好嘛."謝天宇咧著大嘴笑道.
"還有,北方集團你聽說過吧?"他問,說完,眼睛直直的盯著謝天宇,想看看這家伙到底有什麼反應.
謝天宇微微一愣,眨巴了幾下眼睛,試探著回了句:"聽說過,好像也是個大公司吧,這次修二環路,他們也有一份."
他淡淡一笑:"不是好像,那就是個大公司,如果按照經濟體量算的話,至少是華陽集團的二十倍."
"我的媽呀,比華陽大二十倍?這也太大了吧."也不知道謝天宇是在裝傻充愣,還是真被驚著了,總之張著大嘴,半天沒合攏,
"是啊,年產值300個億以上吧."他道:"我和他們公司的總經理很熟,如果你的礫石質量沒問題,改天我帶你去他們項目部,把項目負責人介紹給你認識,你可以再認個干爹,力爭把他們的合同也拿下來."
"那敢情好,這樣的干爹,有多少我老謝就認多少!"謝天宇笑著道.
他也笑,笑過之後又道:"對了,我可提醒你啊,之前和你接觸的那個小盧,已經跳槽去北方集團了,他對你搞得那套把戲非常清楚,你可別想耍花招,就按照我說的,必須要用合格的母材."
謝天宇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我明白,就按干爹的吩咐,明天我就兵分兩路,讓二肥子去黃縣聯系,我回七老爺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開采點,來個雙管齊下."謝天宇對盧甯跳槽的事避而不談,而是直接說起了產品質量.
他卻繼續順著話茬往下說道:"這個盧甯,確實是個人才,他這一走,我還真有點舍不得啊."
"哦......."謝天宇略微沉吟了下:"也沒那麼嚴重吧,這年頭,啥都缺,就不缺人呀."
他點了點頭,隨後緩緩站了起來:"行了,八點多了,我回去了,這幾件事就抓緊辦吧,尤其是車,盡快聯系,總放在我手里也不方便."
見他要走,謝天宇自然極力挽留,又張羅著要出去消費等等,卻被他斷然拒絕,從天宇農機出來,直接回了分公司.
在樓下食堂隨便弄了點吃的,一邊吃一邊默默的將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的梳理了一遍,最後還是決定,要充分利用謝天宇這個點,徹底將向北的布局打亂.
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他想.
如果說前期的一切還僅僅是開場鑼鼓的話,那從現在開始,一場大戲算是正式開演了,而作為主角加導演的他,也漸入佳境,雖然不敢說勝券在握,但至少會立于不敗之地.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他先給馬化龍打了個電話,表示盧甯等人的醫療費用全部用安川分公司承擔,同時,等過一段時間,會專程帶周強前去賠禮道歉,並委托馬化龍與盧甯等人協商賠償的具體數額,只要在合理范圍之內,到時候也一並奉上.
這種誠懇的態度讓馬化龍很高興,他又不失時機的表示,自己很年輕,各方面經驗不足,日後在施工中,難免會遇到一些技術和管理方面的問題,還望多多指教等等.
雖然誰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客氣話,但聽著還是非常受用,馬化龍當即表示,企業之間的競爭,不影響大家私底下成為好朋友,並誠摯的發出了邀請,希望專門抽出個時間聚一聚.
他爽快的答應了,並且說自己有個朋友叫謝天宇,開了個采石場,因為安川本地的石材不合格,所以一直未能簽約,如今已經決定從黃縣那邊大量采購母材,但銷售價格不變,所以想一並介紹認識下.
馬化龍似乎有點意外,略微遲疑了片刻,隨即表示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