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局長和高洪偉這種身份的人而言,外出吃飯,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哪怕是朋友之間的私人聚會,也必須加著十二分小心.
高洪偉親自駕車在前面帶路,陳曦的車在後,兩台車穿過喧鬧的省城,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拐進了公路邊上的一個農家院里.前腳剛一進院,便有人將大門關閉,搞得神神秘秘的.
還沒等下車,便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陳局,高隊的稱呼著,顯然非常熟悉.
"不好意思啊,陳總,你們華陽集團請客,肯定是越排場越好,我們可不成,只能請你來這種地方,事先聲明啊,這可不是舍不得花錢!"陳局長笑著道.他則連聲說理解,然後大家互相謙讓了一番,這才邁步進屋.
陳曦的司機,之前就是胡介民的專職駕駛員,非常懂規矩,知道這種場合不便參與,所以壓根就沒下車,田甜倒是跟著陳曦下了車,但見眾人進屋之後,便識趣的又返回到了車上.
幾個人在包房里坐定,高洪偉對一直圍前圍後伺候的中年人道:"外面的司機是陳總帶來的,你安排好好休息,另外給拿兩條煙."
"這還用您說嘛,保證安排妥妥的,那個......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來?"中年人笑吟吟的問道.
高洪偉嗯了聲,中年人心領神會,轉身退了出去.
"對了,陳局,是不是把你外甥女也叫進來呀?"高洪偉想得非常周到.
陳局長看了眼陳曦,笑著道:"這個就得請示陳總了,田甜現在是他的人啊."
他這才發現田甜並沒跟進來,連忙說道:"這事鬧的,剛才她下車了呀,咋沒跟進來呢?哪有舅舅請客,不讓外甥女上桌的道理啊."說完,起身便欲出去喊,卻被高洪偉攔住了.
不大一會,田甜進來了,被安排在陳曦身邊坐下,或許是有長輩在場的緣故,小姑娘沒有了往日的落落大方,只是默默的坐著,多少顯得有點拘謹.
很快,酒菜便端了上來,與普通甚至稍顯簡陋的飯店相比,菜品的檔次卻是五星級酒店的水准,酒就更不用說了,成箱的茅台,而且一看包裝,竟然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出品的,在市面上售價一瓶均在萬元上下.
"這酒可是稀罕物啊."他拿在手里,不由得嘖嘖稱奇.
高洪偉笑著道:"前年我們破獲了一起偽造高檔名酒的大案,酒廠為了表示感謝,特意從貴州專程送來五箱,絕對保真,這點酒陳局視為寶貝,逢年過節才肯拿出來讓大家喝點,今天為了招待你,可把家底全都亮出來了."
此行來省城,是來燒香求人的,卻沒想道受如此禮遇,這令陳曦有點受寵若驚,想客氣幾句,可又感覺客氣的話遠不如這箱子酒值錢,既蒼白又廉價,多少有點說不出口.
正含糊之際,一旁的陳局長卻正色道:"實不相瞞,這點酒,本是打算留給老吳的,跟他打電話約過好幾次了,可始終也沒能如願,今天正好陳總趕上了,既然你們是換命的兄弟,那你喝,就等同于他喝了."
每個男人的心中,對兄弟這兩個字,都有一種特殊的情結,而在軍人或者警察這種危險性比較高的職業中,兄弟則更意味著生死與共,性命相托.陳局長的一番話,聽得陳曦不禁肅然起敬了.
"陳局,你和大老黑.....哦不對,和吳迪也認識嗎?"他習慣性的還稱大老黑,不過,話一出口,便意識到在這個場合有點不妥,于是便趕緊改口了.
"還別說,大老黑這三個字,是既形象又貼切啊."陳局長呵呵笑著道:"我和老吳不僅認識,還曾經一起共過事呢,他欠你一條命,其實,我也欠他一條命,咱們仨這也算是三角債了吧."
這倒是引起了陳曦的興趣,于是便追問是怎麼回事,陳局長則不慌不忙的指了下酒杯.
大家都會心的笑了,于是紛紛舉杯,這頓飯算是正式開席了.
酒過三巡,陳局長打開了話匣子,原來,十五年前,兩個人曾經同時被抽調進一個重大刑事案件的專案組,在抓捕嫌疑人的過程中,吳迪用身體擋住了犯罪分子刺向他咽喉的一刀,從此之後,二人便成了生死之交,後來,陳局長從刑偵轉成了經偵,並一路提升,做到了今天的位置.
"沒有老吳當年舍命相救,就沒有今天的我了,所以,他是我永遠的老大哥,這輩子都不會改變."陳局長頗為動情的說道,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旁的高洪偉見狀,連忙笑著說道:"憶往昔,崢嶸歲月稠!這故事已經成了陳局每逢喝酒必講的節目了,從我進經偵支隊就開始聽,現在都快能背下來了."
陳局長聽罷哈哈一笑,轉而問陳曦道:"對了,陳總,你和老吳又是怎麼認識的?他怎麼會欠你一條命呢?"
他的臉微微一紅,趕緊笑著解釋道:"這個......是這樣的,所謂欠一條命,那是我們之間隨口開玩笑而已,其實並不當真."說完,便將和吳迪從相識到相交的整個過程詳細講了一遍.
陳局長和高洪偉雖然從事經偵工作,但余振海和安川掃黑這樣的大事件當然都知道,而對老梁所涉及的境外土司家族卻是聞所未聞,饒是二人都身經百戰,見多識廣,聽罷陳曦的講述,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沉默片刻,陳局長這才感慨的說道:"確實是換命的交情,不怪老吳如此看重這份情義,來吧,我提議下,為了這份兄弟情,咱們共飲一杯."
幾個人聽罷,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陳曦卻突然聽身邊的田甜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她面前的酒杯也空了.
當時倒酒的時候,田甜本來說不喝,可聽舅舅說,這酒是三十年的佳釀,自然有點好奇,高洪偉見狀,便給她也倒了多半杯.
對于不會喝酒的人來說,就算是一百年的陳釀,喝到嘴里也是又苦又辣,田甜淺淺的嘗了一口,也沒喝出什麼味道,陳局長還埋怨高洪偉太慣孩子,純屬糟踐東西.
可誰也沒想到,剛剛田甜竟然把多半杯酒一口喝了下去,不咳嗽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