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所有銀行都在銀監會的領導之下,但城市發展銀行受地方行政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其主要領導都由當地政府直接任命,所以,既然李世路都發話了,華陽這筆貸款應該是收拿把掐才是,可不知道為啥,這位周行長卻始終不肯吐口,而且還把央行的相關政策抬了出來,這分明有點玩套路的意思.
直接去找胡介民或者李世路,請領導出面擺平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也是有利有弊.
首先,李世路也好,胡介民也罷,雖然都身居高位,但手未必能伸得那麼長,銀行又是個業務性很強的單位,只要周把相關政策擺出來,不論是誰,也是干瞪眼沒辦法.其次,即便是周行長迫于壓力同意了貸款,但心里肯定會不痛快,雙方之間以後難免還會產生一些嫌隙,而陳曦是不可能啥事都去找市領導解決的,所以,最好還是想辦法把周行長搞定,既然有這個嗜好,那滿足就是了.
這是件很棘手的事,在回公司的路上,兩人簡單商量了下,還是決定先由孫洪彬出面,盡快將周的底牌搞清楚,然後再對症下藥.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連午飯都沒吃,回了公司,便一頭紮進辦公室沒再出來.
田甜中間進來了一次,將最近幾天積壓的一些文件送了進來,主要是各種需要他簽字的單據,他翻看了下,基本上都是借款單,其中除了設備科報銷的設備運費,還有劉漢英在省城豪華俱樂部的年費五十萬元等等,越看心里越煩,最後將筆往桌子上一丟,揮了揮手道:"先都壓下來吧,暫時一分錢也不能報."
田甜見他情緒不高,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將桌子上的單子收好,轉身剛要走,卻被他喊住了.
"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麼事了?"他輕聲問了句.
其實,剛剛進屋的時候,正好趕上田甜在打電話,見他突然回來了,趕緊將電話掛斷了,他瞥了眼,發現小丫頭眼圈通紅,好像是哭過,當時也不便多問,這會兒正好沒啥事,于是就問了句.
田甜愣了下,低著頭支支吾吾的道:"沒......沒什麼."
他笑了下:"要是個人感情方面的事,我就不多問了.如果要是有其他問題,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你盡管說就是了."
田甜搖了搖頭:"沒事的,謝謝你陳總."
"真沒事?"他又問了句.
"真......沒事."田甜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吞吞吐吐的說了句.
人家不說,他自然也不便再問,于是只是淡淡笑了下,示意田甜先出去.
田甜前腳剛走,孫洪彬便推門走了進來,苦著臉朝他笑了下,一屁股坐在對面,未曾開口,先是長歎一聲.
"我說孫猴子,你別總唉聲歎氣的成不,我現在一看你皺著眉頭那熊樣,心里就堵得慌."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嘟囔了句.
孫洪彬苦笑了下:"我倒是想整天跟你樂呵呵的,關鍵是也沒值得樂呵的事啊.自打我當上華陽的財務總監,就沒有一天不為了資金發愁的,在別人眼里,還都以為我們華陽集團是個多牛逼的單位呢,其實都快成他娘的要飯的了."
孫洪彬平日里講話很少帶髒字的,今天突然說了這麼多,顯然是心緒不佳的表現.
這個表現到是把他給逗樂了,往前湊了湊,笑嘻嘻的道:"我說大聖啊,按理說,這麼多年你都熬過來了,該有點抗壓能力了啊,可我現在咋感覺你有點更年期的前兆呢?"
孫洪彬也笑了,搖了搖道:"再這麼下去,我真快更年期了,真的,現在的工作實在太難干了."
"到底怎麼了?"他追問道.
孫洪彬又歎了口氣,這才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回到辦公室,無意之間跟副手白燕聊起了貸款的事,不料白燕聽說城市發展銀行換了個周行長之後,隨即咯咯的笑出了聲,他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位周行長,跟白燕的老公都曾經在平陽投資公司工作過,對這位周行長的傳奇事跡知之甚多.
周行長叫周國權,五十一歲,在業務上並沒什麼過人之處,最大的特點是社交能力比較強,他父兄是做水產生意的,在平陽的生意人中,算是有些名氣,家境非常殷實.這還不算,他夫人的家族在餐飲業更是大名鼎鼎的領軍人物,陳曦他們經常關顧的徐記海鮮世家,就是周國權夫人的家族產業.這樣的兩家人聯姻,經濟實力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為家庭條件優越,這位周行長在單位向來以不差錢自居,這也是他近些年進步飛快的主要原因.
試想一下,一個不差錢,又舍得花錢,而且還能說會道,特別會來事的人,在單位里怎麼可能不受歡迎呢?哪個領導能不喜歡呢?
在平陽投資有限公司任副經理期間,周國權就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千萬別送禮,因為你根本送不起,我家拿茅台當啤酒喝,渾身上下隨便拿出件衣服基本都過萬,一塊手表價值五十多萬,而且是合法收入,不怕你拍個照片傳到網上去.所以拎兩條煙兩瓶酒的,周行長根本就看不上眼.
他對錢的興趣確實不大,但對女人就另當別論了,說得誇張一點,只要是長得漂亮的,他都喜歡.私下里常常自詡是愛德華八世似的人物,不愛江山愛美人!
于是乎,平陽投資公司幾乎成了他的後宮,但凡有點姿色,又舍得出去自己的女人,紛紛都成了他的紅顏知己,當然,提拔重用是肯定的.幾年下來,公司的各主要部門,幾乎都被他的女人掌控了.
這種情況自然會有人反映,但生活作風這種事,外人往往很難掌握什麼有力的證據,而偏偏這位周行長又出手豪闊,沒有任何經濟問題,總體而言,大家對他的印象還都不錯,最難能可貴的是,人家搞女人搞得非常得體和有分寸,並沒引發什麼矛盾,而且,他在工作上還是有些辦法的,業績上也還過得去,加之錢宇主政時期,對風評問題管控也比較松,所以,即便偶爾有人反映,但查來查去,最後也都不了了之.
錢宇出事之後,受牽連的各級官員很多,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這位周行長卻毫發無損,不僅如此,而且很快跟李世路搭上了關系,照樣混得如魚得水.
或許是感覺有點太累了,或許是有點玩膩了,所以便想換個環境,在一番運作之後,居然又謀得了城市發展銀行行長的職務,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講到這里,孫洪彬苦笑著道:"白燕這個死妮子居然說,我要是個女人就好了,直接讓這位周行長潛一下,貸款保證順利的就批下來了.可惜我是個老爺們,就算是願意為公司獻身,可周行長也沒這方面的特殊嗜好啊."
陳曦一聽,腦袋都有點大了.
冷不丁想起了一句非常流行的話,這年頭,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都不叫事,可偏偏遇到了一位不差錢的主兒,愣是把一件很簡單的事給弄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