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的高明之處在于,既能抓住你的短處,又絲毫不給你反制的機會,甚至連一點點破綻都沒有.包括現在的王云峰,也絕口不提任何事,只是反複解釋和懇求,看似低聲下氣,其實是胸有成竹,而他除了束手就范之外,其實並沒什麼其他的選擇.
冒充警務人員,非法拘禁是非常嚴重的刑事犯罪,現在人贓並獲,真要是被捅出去,不光是小周他們幾個的前途徹底毀了,他恐怕也難吃其咎,姑且不論是否承擔刑事責任,和田甜的那點齷蹉事是肯定露餡了,而這是他最緊張的.
雖然向北未必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但從現在的局面上看,即便鬧大了,似乎對人家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向北完全可以推個一干二淨,最多是把小張搭進去,再換個跟班而已.可對他來說,則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小周說得對,要論損失,向北可能是以億計的,而他無非就是失去一段愛情罷了.殊不知,以億計的損失對向北不算什麼,可對他而言,失去這段愛情,就等于失去了人生的全部.所以,從新房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打定主意了,他可以放棄一切,但絕對不能放棄和顧曉妍的感情.
曾經以為自己是至真至純之人,卻萬萬沒想到,會在私生活上栽這個大跟頭,說是人生的一個汙點也絲毫不為過,而且,這個跟頭所帶來的負面效益還在被無限放大,最終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仍舊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長歎一聲.
"好吧,王書籍,既然你對華陽有這麼深厚的感情,那就留下來吧."他苦笑著道,對王云峰的稱謂,也從王主任變成了王書籍.
盡管是在打電話,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王云峰的得以,只不過表面上還是很謙恭的說道:"謝謝陳總的體諒,還是那句話,工作上,我會全力配合和支持你的,在生產和經營活動中,保證以你為中心,這一點,你放一百個心."
"我沒有那麼多心."他淡淡的回了句.
王云峰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掛斷了電話.
"他跟著起什麼哄?還有,啥時候他成了書籍了,那鍾書籍干嘛去了?"小周怔怔的問道.
由于沒有正式公布,周強對公司高層職務調整的事並不知情,而且有關王云峰與向北之間可能存在交易的事,除了孟朝暉之外,他也沒跟任何人提及,所以這個電話在小周聽來,實在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他沒有閑心去解釋,只是默默的坐著,一聲不吭,小周見狀,盡管事一肚子疑問,卻也不敢多問什麼了.
兩個人就這麼坐著,誰也不說話,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牆角的落地鍾發出滴答的聲音,大概過了十多分鍾的樣子,小周的手機突然響了,連忙將手機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不禁愣在了那里.
"誰的電話?"他頭也不抬的問了句.
"我哥們的."小周遲疑的道:"咋辦,接還是不接?"
他苦笑了下:"接吧,如果沒判斷錯的話,他們應該沒啥事了."
小周似乎沒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卡巴著眼睛,遲疑了片刻,這才將電話接了起來.他則點上一根煙,也不理睬電話里說什麼,徑直走到窗口,將窗戶打開,迎著初春料峭的寒風,看著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夜色出神.
通話很簡短,結束之後,小周怔怔的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琢磨了一陣,這才走到他身後,緩緩說道:"人都被放出來了,但是那些假證和警具被扣了,現場還給錄了像,估計是要留個證據.......奇怪了,難道王云峰也是向北的人?"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他揮手打斷了:"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另外,你現在就過去,好好安撫下這幫兄弟,至于費用嗎,讓他們拉出個單子,該多少,照單全付,一分錢也別少給."
"辦成這樣,還給個屁錢啊,不找他們要錢就不錯了."小周嘟囔道.
他轉回身,狠狠的瞪了這小子一眼:"讓你咋辦就咋辦?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朋友出價錢,我直接把錢打過去."
小周見他臉色陰沉,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點頭答應,把東西收拾了下,急匆匆的離開了.
他默默的在窗口站了很久,直到冰冷的寒風將臉頰都吹得發木了,這才緩緩的走回到辦公桌旁,一屁股坐在了大轉椅上,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半年以來,他的生活猶如坐過山車,身份地位變化之快,連他自己都感覺目不暇接,這種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他自信心和虛榮心都得到了空前的滿足,並迸發出無窮的能量和動力,一路過關斬將,屢戰屢勝.
在取得了令無數人咂舌側目的成績同時,潛在的副作用也漸漸顯露出來.
人能一夜暴富,卻不可能一夜成熟.
成熟是必須經曆一個過程的,只有經曆了磨難和困惑,在挫折和逆境中不斷的摔倒和爬起之後,人的思想境界才能夠得以真正的提高和升華,在處理和應對各種問題時,才能游刃有余,處亂不驚.而他所欠缺的,恰恰是這個過程.
他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憤怒,絞盡腦子的想扭轉局面,又投鼠忌器,患得患失,瞻前顧後的思忖良久,卻發現除了被動挨打之外,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晚上,他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了深夜,直到值班的保安上來查看情況,這才起身離去.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盡管頭疼欲裂,卻還是睡意全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做烙餅狀,一直到天蒙蒙亮,這才勉強迷糊了一覺.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起身簡單洗漱了下,駕車到了單位,還沒等下車,卻見孟朝暉急匆匆的迎面走了過來.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孟朝暉道.
"有事嗎?"他問.
孟朝暉湊進了些,壓低聲音說道:"國資委方面的批複下來了,剛剛王云峰通知,上午十點,要召開讜委擴大會議,這玩得是啥路子,難道還賴著不走了啊?你上次和他到底是咋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