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妍已經連續三天失眠了,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漫漫長夜,她躺在床上,無數次的強迫自己入眠,但每次閉上眼睛,陳曦就會浮現在腦海中,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混不吝模樣,搞得她心煩意亂,無所適從.
于是便起身看書,上網,一直熬到眼皮不受大腦支配的往一塊粘,這才能勉強睡上一小會,可隨之而來的又是各種噩夢,每次在夢魘中驚醒,她都在心中默默的想,這痛苦不堪的一切,都是陳曦那個混蛋所賜,一念及此,更加恨得咬牙切齒.
我到底該怎麼辦?是該當機立斷,還是暫時原諒陳曦,以觀後效呢?她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也不停在原諒與不原諒之間搖擺和糾結.活了這麼大,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彷徨和無助,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是如此脆弱和無助.
問天下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所謂剪不斷,理還亂,古往今來,一個情字,令無數飲食男女肝腸寸斷,刻骨銘心.如今的顧曉妍,便是身陷其中,無力自拔,往日的果敢早就蕩然無存,只剩下了流不盡的眼淚和痛苦的掙紮.
她沒敢將事情告訴姥爺,老爺子年紀大了,如果知道在女兒身上發生的悲劇,又將在心愛的外孫女這里重演,真能被活活氣死.事實上,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事,甚至可以說,也是她想和陳曦繼續舉行婚禮的主要原因.
她謝絕了顧夫人的邀請,獨自一人返回自己的家,本來是想冷靜的思考下取舍,可回到家才發現,這里已經成了傷心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和物件,都會勾起無盡的回憶,以至于瞬間便哭成個淚人.
我到底怎麼了?區區一個陳曦,至于這樣難以割舍嘛?她這樣問自己,簡直太可笑了,這麼多年,追求我的男人中,隨便扒拉一個也比這個混蛋強啊,憑啥就要被他折磨成這樣呢!
不,我決不能走母親的老路,俗話說,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是遍地都是,為啥非要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呢!
想得雖好,似乎也下了決心,可心情卻仍舊不輕松.
然而,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幫她找到答案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顧兆峰.
顧兆峰是昨天晚上九點多來的,或許是父女倆很少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所以見面之後,氣氛略微顯得有些尷尬,一時竟然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人生真是很奇妙,我曾經最不想從政,立志要當一名學者,可萬萬沒想到,折騰了一大圈,最後還是走上了仕途."顧兆峰沉吟良久,還是率先開口了.
顧曉妍也不看父親,只是淡淡的說道:"你這麼晚過來,該不會是想和我談人生理想吧?"
顧兆峰輕輕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道:"當然不是,只是突然有點感慨而已,也算是有感而發吧,我的意思是想告訴你,人生不可預知的東西太多了,所謂不忘初心,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
顧曉妍聽罷,歪著頭看了父親一眼,冷冷的問:"那只是對你而言罷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忘記自己想要什麼."
顧兆峰苦笑了下,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這才緩緩說道:"曉妍,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談一談關于你母親,不知道你有興趣嗎?"
提到母親,顧曉妍的心中頓時一陣酸楚,眼淚控制不住的滾落下來,連忙將頭扭向一邊,迅速的擦干奪眶而出的淚水,用略帶哽咽的聲音說道:"我不感興趣,而且,你也沒資格談論她."
顧兆峰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明顯在克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好半天,還是心平氣和的說道:"曉妍,我說要談一談你母親,並不是要為自己辯解什麼,而是因為你和陳曦之間的感情糾葛,讓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管你怎麼看我,我總歸是你的親生父親,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走她的老路吧."
這句話如同在顧曉妍的傷口上撒下了一把鹽,令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謝謝你的關心,放心吧,我永遠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至于陳曦嘛,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很快就會淡忘的,我和你不一樣,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需要任何人來指點迷津."
顧兆峰為官多年,現在又貴為平陽的最高領導,不論是在家里還是單位,早就習慣了所有人對他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唯獨在這個女兒面前矮了三分,這是令他始終無法釋懷的事.
今天之所以厚著臉皮過來,確實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可剛開了個頭,就被顧曉妍一通冷嘲熱諷給懟了回來,父親和領導的雙重威嚴同時被無視,不由得火往上撞,也有點惱了.
"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口口聲聲說不想走你母親的路,可你現在的樣子,和她當年一模一樣."顧兆峰也提高了聲音說道:"我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會給你指點迷津,我只是想告訴你,陳曦這小子確實有錯,但並非不可原諒,既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就冷靜客觀的權衡分析,到底怎麼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活在一個理想化的世界里,幻想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這番話倒是有點出乎顧曉妍的意料,怔怔的看著父親,一時有點懵了.真是怪了,父親居然成了陳曦的說客,這太不可思議了,難不成,出軌的男人之間還會惺惺相惜!?
盡管還是有些抗拒,但她的心里卻產生了很微妙的變化,情緒也莫名其妙的平靜了下來,顧兆峰見女兒的態度有所緩和,于是輕輕歎了口氣,柔聲說道:"曉妍,你先坐下,聽我跟你從頭說起."
顧曉妍木然的重新坐下,顧兆峰倒是並沒有著急說什麼,而是起身去廚房燒了一壺開水,又拿出隨身攜帶的茶葉沏了,這才微笑著道:"說來話長,得喝點茶水提提神啊."
顧曉妍未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
"首先,我以一個父親的名譽擔保,今天和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希望你不要打斷我,這些話,我在心里憋了三十多年,再不說出來,有的事我自己都要淡忘了."顧兆峰慢條斯理的說道:"其次,關于你和陳曦的感情問題,我的意見僅供參考,絕對沒有半點強加于你的意思.至于最後怎麼做,只能由你自己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