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變成了聯誼會,名稱變了,內容並沒有變.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由于省正府和省總工會的接待工作是各自為政,互相之間也並不通氣,所以,周強和侯勇充分利用了這個空子,來了個兩頭忽悠,效果非常理想.
事實上,表彰會之前搞一個招待酒會,也在情理之中,幾乎所有參會代表沒有絲毫的懷疑,悉數被接至了裕華酒店,整個一樓的大宴會廳幾乎都被坐滿了.
接待工作也非常正規,而且還來了不少媒體的記者,這就更加逼真了,大家歡聚一堂,互致問候,場面輕松愉快,氣氛十分熱烈.
六點整,馬占江也到了.陳曦親自去在酒店外迎候,恭恭敬敬的將他請進了宴會廳.可一看這場面,馬占江不由得微微一愣,扭頭問道:"哪來這麼多人?"
他不慌不忙的答道:"勞模聯誼嘛,當然要隆重點,我們把明天參加表彰大會的人基本都請來了."
"都請來了......"馬占江沉吟著,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正打算進一步詢問,孟朝暉和華陽公司的一干人等卻迎了過來,馬書籍長馬書籍短的問候聲不絕于耳,出于禮貌,他也只好先將疑惑放下,微笑著一一回應.
陳曦更是重點介紹了幾位,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常師傅.別小看這位老焊工,在省內可謂是大名鼎鼎,不僅多次榮獲過全國性的榮譽稱號,而且還被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省內的很多媒體都報道過他的事跡,馬占江這個年齡的人還真就不陌生.
聽罷陳曦的介紹,馬占江肅然起敬,親熱的握著老常頭的手,說了很多問候的話,寒暄過後,隨即被眾人簇擁著入了座,再想找陳曦,卻發現早就不知去向,他掃了眼不遠處聚集的眾多媒體記者,心中疑竇叢生,連著問了幾個工作人員,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所問非所答,所有這些更加劇了他的懷疑,正打算起身離席去找陳曦問個究竟,卻見孟朝暉快步走上主席台,先是整理了下麥克風,然後大聲說道:"首先,我代表華陽集團,向出席本次發布會的全省各界勞動模范表示深深的敬意,感謝大家再百忙之中來到現場,為我們華陽集團搖旗吶喊!"
發布會......搖旗吶喊!?這話咋越聽越不對勁呢?馬占江的額頭上頓時便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心中暗暗嘟囔道,我靠,陳曦這小子搞得什麼鬼把戲,把事情搞這麼大,這分明是要玩命啊!
在座的眾位代表也都是一臉懵圈,交頭接耳的互相打聽,可誰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正茫然之際,只聽孟朝暉又繼續說道:"下面,有請華陽集團副總經理陳曦同志發言,他的講話,會解開大家心中的疑團的."
華陽的百十多號人都率先故障,可在偌大的宴會廳里,卻顯得有點式微,更多人則是面面相覷,一臉的狐疑,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陳曦緩步走上了主席台,一邊走,還一邊微笑著朝下邊揮手示意,看似鎮定自若,其實內心卻非常緊張.下面坐著的,是來自全省各行各業的模范精英,其中不乏一些身份地位較高的人物,在這些人面前,信口開河的忽悠肯定是不成了,說淺了,起不到效果,說深了,搞不好會授人以柄,分寸很難把握.最難的是,把人家連蒙帶騙的弄到了現場,這本身就有點過分,所以,必須首先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剩下的話才能更容易被接受.
他沒有說話,而是沉默了幾秒鍾,讓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平靜了些,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退半步,鄭重其事的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我得先跟諸位道歉."他緩緩說道.
全場愕然,大家互相看著,都被這莫名其妙的道歉給搞糊塗了,正驚訝之際,卻聽陳曦又道:"我之所以要道歉,是因為在邀請諸位出席發布會的時候,我方人員沒有說實話,這並非要耍什麼陰謀詭計,而是出于無奈.這個發布會,關系到華陽三千七百名員工的命運和前途,太需要大家的支持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也許有的同志不理解,認為我在故弄玄虛,其實,大家可能還不知道,兩天前,我還被羈押在省城第二看守所,罪名是涉嫌挪用公款,我不能肯定的說,這是一種報複行為,但實在是有些心有余悸啊!為了表達歉意,公司為所有到場人員准備了豐富的晚宴和紀念品,還請多多原諒!"
此言一出,宴會廳里頓時一片嘩然.
陳曦被抓的事,很多人都有耳聞,再聯系到今天的陣勢,頓感事關重大,不由得都來了興趣,喧鬧了片刻之後,現場又漸漸安靜下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位年輕人,不知道要有什麼猛料即將爆出.
預熱過後,陳曦已經漸入佳境,整個人也徹底放松下來,他環視了一圈現場,平靜的繼續道:"我先說明下,本次活動是以華陽集團名義舉辦的,所有費用,包括場租,交通,人員食宿以及接下來的招待晚宴,都是由我公司負擔,所以,我不便對個人問題談得過多,有關我挪用公款案的始末,我會另外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對全社會公布,而今天要發布的,是我公司全體勞動模范聯名寫給省國資委的一份公開信."
說到這里,他略微停頓了下,這才又繼續說道:"如果哪位同志覺得自己不適合出席這個場合,那現在可以先行離場,外面有專車送大家返回駐地."
話音剛落,果然有一部分人起身往宴會廳外走去,但絕大多數人都端坐未動,還是懷著好奇的心里往下聽去.
幾分鍾後,見再沒人退場,陳曦又再次詢問了一次,隨即命工作人員關上了宴會廳的大門,然後這才繼續說道:"今年,對已經有近七十年曆史的華陽集團而言,注定是個多事之秋,我們省有一家施工類企業中的巨無霸,相中了華陽這塊金字招牌,于是便打出了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旗號,擬出資購買華陽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權,從而引發了這場紛爭."
"陳總,難道你被抓,也和北方集團收購華陽有關嗎?"不知道是誰在下面問了句.
他微微一笑:"我從來沒說過有關,而且,剛剛我反複強調了,這個會上不談個人的事,所以,這個問題我暫時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