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本來打算在香格里拉飯店訂個包房的,但卻遭到了向北的反對,說是沒那個必要,只想找個清靜些地方,邊吃邊聊即可,他略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欣然接受了.斟酌一番,猛然想起華陽總部對面有一家紹興老菜館,屬于那種比較小眾口味的,食客不多,但環境非常幽靜,應該正合適,于是便將想法說了,向北聽罷,連聲表示同意,相約半個小時之後在老菜館見面.
放下電話,他簡單收拾了下便出發了,由于紹興老菜館就在公司對面,他並沒開車,溜達著就過去了.
老菜館共有兩層,面積並不很大,里面只有一桌客人,他訂了個小包房並點好了酒菜,然後便在大廳便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抽煙,一邊等著向北大駕光臨.
二十多分鍾後,一台邁巴赫在路邊緩緩停下,沒等司機下車,向北便自己開了後車門,邁步走了下來,他隔著窗戶望去,發現沒了跟班小張圍前圍後的伺候,向北顯得有些形單影只,出于禮貌,他還是趕緊起身迎了出去.
"這地方非常不錯嘛,很有點鬧中取靜的味道."進了店門,向北四下看了看,微笑著說道.
"您滿意就好."他淡淡的道,然後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包房很小,略顯局促,兩個人坐定之後,服務員很快將菜品端了上來.紹興菜屬于浙菜系列,口味清淡,擅長烹調各種河鮮,只是菜量偏小,一盤菜端上來,幾筷子就見底了.
四菜一湯,外加一壇紹興花雕,小小的包房里頓時香氣撲鼻,搞得陳曦還真有點餓了.
"沒想到平陽還有這樣雅致的飯店,確實不錯."向北贊不絕口.他笑而不語,只是殷勤的為向北滿上一碗酒.
"小陳啊,今年華陽的勢頭還是不錯的嘛,將市政二公司收入旗下之後,在市政工程方面的實力,不僅超過北方集團,在全國也能數得上了,你剛剛主政半年,就取得了如此成績,實在是不簡單嘛."
"這不是都在您的不斷鞭策和鼓勵下嘛,才取得了這點微不足道的成績."他一語雙關的道,說完,雙手端杯,畢恭畢敬的接著道:"向總,我先敬您一杯."
向北微微皺了下眉頭,面露難色的道:"我平時很少喝酒的,不過今天這杯酒,我必須奉陪."說著,端起杯來和他碰了下,然後一飲而盡.
正常情況下,第一杯酒喝得這麼痛快,應該是賓主雙方開懷暢飲的信號,不過酒下肚兒之後,兩人卻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鍾,誰也沒吭聲,小小的包房里,氣氛愈發凝重,都有點讓人喘不上氣了.
最後還是向北主動打破了沉默,緩緩說道:"我以前就跟你說過,小成功需要朋友,而大成功則需要對手,有我這樣的對手,你注定會沖上人生巔峰的."
這句話向北確實說過,不過只是前半部,在說完之後,緊接著又給陳曦提了一個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你覺得有資格做我的對手嗎?
或許在向北的眼里,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陳曦都沒這個資格,但就是這麼個草根出身的小伙子,如今卻真的成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實在有點啪啪打臉的味道.
"我很榮幸,終于成了您的對手,我會繼續努力的,保證不讓您失望."他不卑不亢的說道.,
向北淡淡一笑:"小陳啊,其實在我來找你之前,是做了深刻反思的,這些年,隨著事業越來越順,我也漸漸膨脹了,尤其在對待你的問題上,犯了自視過高的錯誤,忘記了江山代有能人出的古話,說來實在是慚愧啊."
北方集團的終身總裁,身價數百億的向北,竟然屈尊做起了自我檢討,這可大大出乎陳曦的意料,簡直都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盡管感覺很過癮,但他還是盡量保持著冷靜.
向北當然不是個肯輕易認輸的人,當下的低聲下氣,只不過是虛與委蛇而已,一旦風向變了,照樣還是飛揚跋扈.而且,誰知道這番推心置腹的鋪墊背後,是否隱藏著什麼厲害的殺招呢?
"向總,您是雄才偉略之人,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現在不過是老虎打了個盹兒,只要睜開眼睛,這天下還是您說了算哦."他鄭重其事的說道.
向北歪著頭,笑眯眯的打量著他:"你越來越進步了,之前是鋒芒畢露,現在是內斂穩重,而且居然還學會給我灌迷魂湯了,小陳啊,我算看出來了,你的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我靠!也不知道是誰給誰灌迷魂湯呢!他在心里嘟囔了句,不過再互相吹捧下去,就顯得太假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氣,一本正經的說道:"人肯定是會進步的,但我的起點太低,即便有些進步也注定成不了什麼氣候,我說的是心里話,絕對不是謙虛."
向北聽罷,卻微微搖了搖頭:"王侯將相,甯有種乎?現在呼風喚雨的,往上數三代,其實不過都是老百姓而已,所謂英雄莫問出處嘛,所以我是非常看好你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到了攤牌的時候,他也沒再接著話茬往下聊,而是拿起酒壇,自斟自飲了一杯,等著向北繼續表演下去.
向北卻好像並不著急,仍舊是慢條斯理的東拉西扯,從安川二環路到新疆油氣管道建設,最後又談到了北方集團對華陽的收購,繞了一大圈,始終不談正題.
"向總,您把我約出來,不應該就是為了說這些吧?"他實在忍不住問了句,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不扯淡嘛,反正時間有的是,就陪他擺一宿龍門陣又何妨呢!
向北的臉上果然露出了笑容,把筷子放下,略微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小陳啊,我是個務實的人,既然吃不下華陽,那就不如選擇做合作伙伴,我看這樣吧,北方集團和華陽集團結成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實現資源和人才共享,建立一個更大更優質的平台,聯手干一番大事業."
這他娘的都是些啥亂七八糟的!他在心里嘟囔了句,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居然跟我扯這些,還有個卵用!可轉念一想,不對啊,以向北的才智,怎麼會有如此低能幼稚的想法呢?
不對,這應該不是問題的關鍵,他肯定另有目的,這樣想著,于是便做沉思狀,良久,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您的這個提議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只是我心里沒譜,還請向總給詳細闡述下."
向北微微一笑:"這個話題說起來就太大了,我們今天只不過是定個調子而已,具體實施方案則需要雙方坐下來協商,不急于一時,如果你有意向,咱們明天就可以開始洽談."
"好啊,那就一言為定."他索性順杆往上爬,倒想看看向北想玩什麼路數.可話音剛落,向北的手機忽然響了.他趕緊收話茬,示意先接電話.
向北很有風度的點了點頭,將電話接了起來,也不知道聽筒里說了句什麼,總之他的臉色刷的下就變了,剛剛還笑容可掬,可轉眼就陰沉得嚇人,一言不發的掛斷電話,然後低著頭思忖片刻,隨即緩緩的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道:"算了,我還有事,今天就到這里吧."說完,也不理睬目瞪口呆的陳曦,邁步便往包房外走去.
我靠,這又是啥意思,咋說翻臉就翻臉了呢?他被眼前的一幕給弄糊塗了,怔怔坐在那里,一時有點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