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我與公子解暗袍41



正值凜凜冬日.

和平相處多年的離焰兩國,終于將矛盾爆發在明面上.

碩陽關與曆陳關沉獅百萬,戰爭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蒼焰國二皇子殘害兄長的罪名被坐實,但後者並不甘心被幽禁一生,所以在其母族和眾多支持者的協助下--逼宮!

那一日的宮庭,鮮血幾乎染紅了每一塊石板,隔上幾步便有一具尸體,死狀慘烈.

"逆子!"洛峰帝身姿狼狽的跌坐在禦書房的椅子上,臉上滿是憤怒,身體卻動彈不了分毫,視線落在那得意洋洋的貴妃和二皇子兩母子身上,恨不能將他們碎尸萬段!

"你們怎敢……"

"逼宮?"二皇子嗤笑一聲,看向身旁宮裝華麗的女人道:"母妃,你看父皇現在這模樣兒,解氣不解氣?"

貴妃早就懷恨在心,哪怕初時對著男人的愛再多,情分也在這些年他不肯將自己扶正成為皇後里徹底消磨--

"皇上,你看你現在,當真……哈哈,像是喪家犬一樣,臣妾看著啊,心里可真是爽利極了,你說你早些年若是讓我當上皇後,皇兒也能有個正經身份成為嫡子,我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

貴妃神色里滿是憤恨和癲狂: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啊,她愛了那麼久,可終歸還是抵不過那一個早就死去的人--多麼諷刺啊!

"再多的愛意都會消失的."這些年,仗著家里的權勢,她在這後宮里橫行霸道,為的也就是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可惜啊,那賤人的兒子一回來,他馬上就變了--

哪怕他偽裝的再好,可她也明白,在這人心里,始終存著那麼一個人,讓她如鯁在喉!

"所以,我又怎麼能讓那賤人的兒子活著呢?"原本不該那麼早動手的,可又有哪個時刻比那個時候更合適呢?

"要怪,只能怪他為什麼會回來呢?"公冶叔那個人,她早就想殺了,可惜在離風國為質,鞭長莫及才留到現在,如今可是他自己回來的,又能怪得了誰?

"母妃,說那麼多做什麼?待孩兒登上大寶,您必是母儀天下的皇太後,這宮里的女人們,又有哪個能尊貴得您去?"二皇子說的話很甜,貴妃很快笑了出來.

"是啊,很快,我就會是這蒼焰國最尊貴的女人,而陛下您……放心,臣妾不會要了您的命,那多無趣啊,臣妾要您接下來的人生里,每天都與臣妾在一起~"

貴妃臉上的猙獰很是駭人,見洛峰帝神色複雜,更是仰天大笑,別提多快活了,只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我究竟有哪點比不上那賤人?"貴妃說著,眼看洛峰帝憤怒更盛,頓時甩甩衣袖,整理自己的衣裳,像是對面前的人說,也像是對自己說:"罷了,誰活到最後才是贏家."

從今往後,自己會是蒼焰國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女人,那些情情愛愛早已不再重要.

"父皇,玉璽在哪兒?"二皇子的人,在禦書房翻找一圈兒也沒找到,臉色頓時變了起來,神色不善的拿著一道聖旨,來到洛峰帝面前,將其鋪展開來.

"父皇,您最疼愛的就是孩兒,如今孩兒只差一步,還請父皇成全."誰又能想到呢?那般盛寵的自己,本以為這位置唾手可得,可公冶叔的歸來,給了他一巴掌--

原本下暗手將那礙事兒的人給解決,剛要享受這勝利的果實時,便聽聞那人沒死,還掌握了他殘害的證據,一旦將其公開,那自己可就……

二皇子不能賭,所以攜自己的人去找,可折損許多人也未能把人給找回來,如此動靜兒反而引來了父皇的主意,且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父皇為了公冶叔竟然會對他下手!

"諷刺,這可真是天大的諷刺."在准備逼宮時,他就讓人先調查過父皇這些年所作所為,竟然幾次三番往離風國送人送東西,為的就是護住那賤蹄子--

"又有什麼用呢?公冶叔也不見得會感激你."二皇子嘲諷道:"他怕是比恨我和我母妃,還要恨你呢父皇,你說你圖什麼呀?"

洛峰帝大口呼吸,身體顫抖,面頰通紅:"你--"


"是不是很想打我?"二皇子得意,拽著洛峰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你打啊,事到如今,您還是不悔改,看不清現狀!"

二皇子嗤笑,將洛峰帝的手給推開,一腳將人踹到一邊兒,自己坐在這雕金畫龍的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啊,就是這個味道!"

坐在這里的瞬間,二皇子像是感覺坐在朝會上的龍椅上一般,底下的臣子全都對他俯伏在地,臉上滿是敬畏的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可真是美妙啊!

二皇子哈哈大笑,右手伸出:"平身!"

貴妃看到兒子這般也是高興,抬腳正要走到他面前,便見距離二皇子最近的洛峰帝,此時忽然拔地而起:"皇兒小心!"

奈何這話已晚--

二皇子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插著的那把刀,至死也不敢相信對自己下手的竟然是父皇:"為什,為什麼……"同樣是你的兒子,為何這般差別對待?

你對他付諸于真心,可他不見得會與你親近.

這麼些年,是我和母妃陪在你身邊啊,你怎麼能……

"皇兒!"貴妃撕心裂肺,想要沖上來,可被倒戈相向的人給擒住.

--哦,也不該說是倒戈相向,從始至終,這些人不過是陪著老二母子演了一出戲罷了.

"戲唱完了,你也該出來了."洛峰帝絲毫不管那倒在地上的二皇子,對于貴妃的哭喊和撕心裂肺也是漠視得很.

"這一出父子相殘的戲碼如何?"那人從懸梁上跳下來.

面具也自臉上摘下來,赫然是方才他們所說的主角之一--

"公冶叔!"貴妃又恨又怒,激動的沖上來:"我要殺了你!"

不待她動手,洛峰帝便一個掌風將人打落在地,也是這疼痛讓貴妃清醒過來:完了,一切都完了.

最後視線落在自己那已死的皇兒身上,整個人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荒唐!這可真是荒唐!"

"如今我才明白--"貴妃死死的盯著公冶叔和皇帝二人,又是冷嘲:"你做這麼多有什麼用?別人也不見得會收."

洛峰帝冷冷的看向貴妃:"聒噪."

兩個字里的不耐煩,令貴妃最後心里最後支撐的那口氣散了……

聽見了嗎?他說自己聒噪,這模樣像是這些年,從未在意過她,甚至以前對她好也不過是逢場作戲……

貴妃的心都疼了,她以為自己麻木,再也感覺不到,可如今看看對方,再看看那已經不再是瞎子的公冶叔,那雙眼睛與記憶里的某個人重合--

查芳,終歸是你贏了.

在她們進宮前,也不是那麼劍拔弩張,只彼時的皇帝還是皇子時,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令人著迷.

"可到後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贏不過你去."

貴妃爬到自己兒子身邊,知曉自己也活不下去了,便將孩兒身上的匕首取出,悄悄給他為了顆藥,然後將其插在腹中--


"陛下,臣妾求您一件事兒,給錦兒留個全尸吧."

洛峰帝原本冷峻的眼神,這會兒忽的一頓,看向貴妃又看向那已經死了的二皇子.

"滿意你看到的嗎?"

待貴妃氣息消亡,洛峰帝望向公冶叔的眼神里有些忐忑.

"從今往後,這蒼焰國,"就交給你了.

皇帝臉上帶著一抹輕松,很快他就能去找她了,想必她已經等了許久了,也不知有沒有不耐煩.

"不是恨我嗎?"最後那句話,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換言道:"那還等什麼?"

死在她和他的孩子手里,是他的榮幸--

但他不能那麼自私,讓他們的孩子背上這弑兄殺父的罪名.

公冶叔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他平靜的走到洛峰帝面前,手里的劍尖落在那人脖頸上.

明明馬上就能報仇了,可腦海里浮現的卻是母後還在的一個午後,他被下朝歸來的帝王放在背上騎大馬,可把母後嚇壞了,連連要他下來,但這男人笑得很是開懷--

"這輩子,能在我背上如此肆意的,也就只有你和你母後了!"

彼時的孩子什麼也不懂,只知道母後生氣了,想要下來但又被男人摁住,翻了個身坐在他肚子上,用雙手直接將他托起:"我的兒子,做什麼不可以?"

如此霸道如此炙熱的目光--

公冶叔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此時看著他,再浮現腦海的畫面,竟覺無限諷刺.

"住手!"蘇蓉蓉緊趕慢趕,終于還是趕上了.

看到公冶叔劍指洛峰帝的畫面,整個人的心髒都快跳停.

"今日,你若是殺了他,便會背上弑兄殺父的罪名,公冶叔你……"

話音未落,男人鴉羽般的長睫似是遮擋無限的目光,且那神情很是冷寂:"干卿何事."

……他那冷漠的樣子,令人的心都跟著被冰凍.

"對."

蘇蓉蓉後退兩步:"你說的對,跟我沒關系."

我為什麼要來這里……

這段時間,她和安陸一行人尋找了他許久,可無論如何都沒能找到人.

原先的劇情線早已被變動,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可又莫名殊途同歸,就如現在公冶叔要殺了洛峰帝一般--


"有改變又沒有改變."他始終要走上那條充滿孤獨的道路.

蘇蓉蓉又自問:我為什麼要來這里,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對……

什麼關系也沒有.

"希望你別後悔."蘇蓉蓉憋氣半天,最後說出這幾個字,像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再也不忍看見接下來會發生的畫面,瞬的轉過身去--

與此同時,其他人見狀,也是轉過身去,不去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只要他們不看,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那麼即將上任的新帝王,也不會對他們施以嚴懲.

"呵,"公冶叔似是輕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後悔."

他若是後悔的話,這些年的恨又算是什麼?還有那去到陌生國度所受的苦難又算什麼?對母後的一腔情意又算什麼?

"你的確不該後悔."洛峰帝癡癡的望著面前已經長成大人模樣的孩子,眼眶里似是凝著些水潤,仿佛看見他還小時的模樣,那會兒多好啊……

他母後在做女紅,准備給他們父子倆做衣裳,而他則是抱著小男孩兒坐在榻上給他將故事,就講他對朝中的一些事,還有處理方法,小男孩兒也很是聰穎,他無論說什麼都能記住.

時常的,為有這麼一個孩子而驕傲.

洛峰帝唇角有些微揚,但也只是一刹那,令誰也沒有及時發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合該問鼎天下,任何人都不該成為你的絆腳石."洛峰帝意有所指的看向蘇蓉蓉所在的方向--

原本站著不動的公冶叔,眼睜睜的看著一枚飛鏢,破空射向蘇蓉蓉的後心,電光火石間,劍尖輕挑要將那飛鏢給打下來,可是……

噗嗤一聲,那被阻擋的竟然是洛峰帝的胸膛,他口中鮮血直流,似還在笑著,公冶叔雙手顫抖,整個人都愣怔了--

即便做好心理准備,要殺了面前這人,可叔父說的話在腦海中浮現,真為了這樣一個人毀了自己,真的值得嗎?

就在那危險要將臨在蘇蓉蓉身上時,公冶叔才發現自己,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冷漠以待.

明明……

明明他們誰也不欠誰了.

明明劃清界限就好……

"你是亂世梟雄,不該困囿于情愛之中,"洛峰帝口中留著血,卻還在極力的笑著:"這條路注定是孤獨的,只有心無旁騖,才能達成所願!"

公冶帝王家出情種,他自己是,他父親也是,如今又到了自己兒子公冶叔這里,他卻是不希望有那麼一個人會成為他的阻礙,又或者說……

那人也不該存在,她的存在,會讓兒子受傷,這大概是每一個父親都不願意看到的情景.

'叮’

蘇蓉蓉心煩意亂,神思早已放空,待察覺到那背後的冷芒,驚了一身的汗,下意識要躲開,卻已然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