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書答 與焦弱侯書

昨閑步清涼,瞻拜一拂鄭先生之祠,知一拂,兄之鄉先哲前賢也。一拂自少至老讀書此山寺,後之人思慕遺風,祠而祀之。今兄亦讀書寺中,祠既廢而複立,不亦宜乎!歸來讀《江甯初志》,又知一拂于余,其先同為光州固始人氏,唐未隨王審知入閩,遂為閩人,則余于先生為兩地同鄉,是亦余之鄉先哲前賢也。且不獨為兄有,而亦不必為兄羨矣。一拜祠下,便有清風,雖日閑步以往,反使余載璧而還,誰謂昨日之步競是閑步乎?余實于此有榮耀焉!

夫先生,王半山門下高士也,受知最深,其平日敬信半山,亦實切至,蓋其心俱以民政為急,國儲為念。公半山過于自信,反以憂民愛國之實心,翻成毒民誤國之大害。先生切于目擊,乃不顧死亡誅滅之大禍,必欲成吾胡、越同舟之本心,卒以流離竄逐,年至八十,然後老此山寺。故予以為一拂先生可敬也。若但以其一拂而已,此不過鄉黨自好者之所歆羨,誰其肯以是而羨先生乎?今天下之平久矣,中下之士肥甘是急,全不知一拂為何物,無可言者。其中上士砥礪名行,一毫不敢自離于繩墨,而遂忘卻鹽梅相濟之大義,則其視先生為何如哉!余以為一拂先生真可敬也。余之景行先哲,其以是哉!

今先生之祠既廢而複立,吾知兄之敬先生者,亦必以是矣,斷然不專專為一拂故也。吾鄉有九我先生者,其于先哲,尤切景仰;其于愛民憂國一念尤獨惓惓。使其知有一拂先生祠堂在此清涼間,慨然感懷,亦必以是,惜其未有以告之耳。聞之鄰近故老,猶能道一拂先生事,而舊祠故址,廢莫能考,則以當時無有記之者,記之者非兄與九我先生歟?先賢者,後賢之所資以畝;後賢者,先賢之所賴以表章。立碑于左,大書姓字,吾知兄與九老不能讓矣。

籲!名垂萬世,可讓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