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遏制著灼熱的戰意,腦海中記憶升起.
"圈,這正是李大師的境界."
夢中的白色空間中,仙長這樣開口,穿著灰色衣服的老者踏足在那一個點,在拳,手腕,手臂所能抵達的范圍內,那拳會如同鬼神一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此之內的,就是他的領域.
而如果和步法結合起來,這樣的圈將會不斷擴大.
姬辛曾經這樣發問:"這是拳法的技巧嗎?"
"變化,糾纏,讓敵人無法掙脫拳勁的范圍,然後以拳法的招式,去消減對手的力量,不斷地攻擊對手,直到對方氣力耗盡,再一招制勝,舅父講述的刀法中有這樣的技巧."
"並不是."
自稱為姜尚的仙人沉默了下,道:
"並不是啊,雖然我對于拳法只懂得一點點的皮毛,但是我知道他的稱號,圈境大概是可以像你所說的那樣去用,但是對于他而言,這種境界,只是為了抓住對手,然後用最為剛猛霸烈的拳法,打破一切,洞穿一切."
"畢竟他的稱號,乃是剛拳無二打,不需要去思考如果打破了圈境的圓融之後該怎麼辦,那大概是太極拳所頭痛的,他的話,一招就可以解決戰斗."
一拳!
分明是最關鍵的時候,姬辛卻不可思議地放松下來,他輕輕地呼吸,悠長地像是順著山峰叢林吹拂而下的風,雙眼中燃燒著火焰,劍器撕扯他的身體,留下傷口,卻已經被他徹底地忽略.
這樣弱的攻擊,這樣微小的痛.
已經無法讓他的內心產生絲毫的波動.
被劍器撕扯得不成樣子的勁裝之下,肌肉,筋膜,緩緩漲大,又收回,如同一只蟄伏著的猛虎,肌肉,骨骼發出的聲音被淹沒在風里,他深深吸了口氣,突然逆著那一柄激射的長劍,猛然踏前.
勁裝下的肌肉瞬間繃緊,腳步踏在地面上,已不再是天乾國戰陣的步伐.
轟如炸雷.
因為心中遺憾離開的張鋒腳步突然止住,瞳孔收縮,然後驟然轉身.
李長臣的神色變化.
楊山從原本懶散的模樣一下挺直了身子.
在場境界達到圓滿無漏境的三人在同時感覺到了不同,而在同時,姬辛身上與夢中另外一名老師切磋而自然沾染的煞氣驟然爆發出來,周邛神色一變,臉上隱隱慌亂,操控長劍刺向姬辛,此刻他心中恐懼,下意識已用出全力.
劍器長鳴不止.
李長臣神色微變,就要出手,卻被張鋒一把抓住.
張鋒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面,道:"等一下……再等一下."
"什麼?"
那劍器在這個時候已經逼近了姬辛,但是和剛才只是被動反擊不同,這一次姬辛在前沖的瞬間,朝著旁邊踏出一步,左手抖腕甩出,竟然在空中留下了一聲脆響.
那柄以九龍山秘法所操控的長劍被直接砸飛出去,九黎煉神決修行出的法力在接觸的瞬間不管不顧地灌入其中,不求奪取控制權,只是全力干擾周邛的操控,令他無法控制長劍.
而在同時,姬辛再度踏出了一步.
然後是第二步,最後一步踏出沒有全部踏出,反而短促而止,身體因此而驟然緊繃.
一句句話在腦海中閃過.
八極者.
動則山崩海嘯,定則落地生根.
明白自己拳的圈,然後以一拳貫之,打破一切!
姬辛的身體猛然繃緊,眼前有無形的圈,然後消失,他口中發出怒吼.
拳鋒如同山崩瞬間砸出,短促剛猛的爆發,天權真氣自發流動.
拳鋒如同猛虎的獠牙,瞬間擊中周邛的腰腹,力量從大地升起,灌注入雙腿,膝蓋,腰部再度放大,肌肉拉緊發出難以察覺的聲音,如同一張大弓被拉緊,骨節碰撞,令那最初的力量,不斷放大,放大,凝聚為一.
與此同時,肩膀下沉,手肘墜下,生成了墜沉之氣.
這一個複雜的過程只在瞬間完成.
這是足足一月的時間,每天晚上不斷地戰斗,不斷被擊潰,不斷掙紮著爬起,以無邊痛苦所鍛打出的殺拳,毫無遲疑,毫無陰霾,因為一旦遲疑便是身死,一旦心有陰霾拳就會變得軟弱.
猛烈的拳裹挾著煞氣,幾乎瞬間擊中了因為失去配劍控制而陷入慌亂的周邛,打穿了防禦,擊中其腰腹柔軟的區域.
同樣霸道的天權真氣緊隨其後,伴隨著拳勁于內髒炸開.
以頂級功法強化原本的八極十字勁,產生了更恐怖的效果.
周邛張嘴咳出鮮血,臉上因為痛苦,甚至于本能流出眼淚.
姬辛雙眼毫無遲疑,無數次的戰斗養出的戰斗本能操控了他.
仿佛瘋虎,猛然進步,變招,拳鋒收回,曲肘,手肘如同槍鋒,裹挾剛猛之勢,向下直接砸在周邛的心口,龐大的力量令鮮血倒流離開心髒,周邛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心律失齊,雙瞳生理性擴大.
第二擊,兩儀頂!
一經出手,如同山崩海裂,狂暴連綿,一者不死,絕不收手.
姬辛右腳重重踏在地上,力量湧現,再度變招.
手掌反轉,猛然朝上,尾椎骨開始,脊椎層層發力,如同騰躍深澗的猛虎,渾身的全部肌肉都向上發力,右掌重重擊中周邛的下巴,崩拳的法力技巧,擊中這樣脆弱的地方,所有人幾乎都聽到了咔擦的脆響.
猛烈暴戾的連招,所指之處,都是決死的要害,仿佛純粹為了殺戮誕生的武功,幾乎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占據上風的周邛被近身,從意氣風發打至瀕死,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
瞬息之間,生死立判.
這正是另一個世界武道宗師一生所學的凝聚.
以武止戈?
若是以此詢問名為李書文的武者,肯定會得到笑話兩個字的回應.
以武交心則必有一死.
戰斗並非輕松兒戲之事,乃是賭上了彼此的武術和尊嚴.
故此,不應輕易展開.
並且,一旦展開則必須倒下一人,如此才不負武者二字.
呼嘯的風,狂暴的拳.
那正是洞穿亂世的猛虎獠牙!
猛虎硬爬山.
楊山終于反應過來,在這准備看好戲的數息時間當中,他的小師弟幾乎被硬生生打死,震怒之下,一揮袖袍,七柄蘊含星光的長劍飛出,將姬辛逼退,而在同時,張鋒已經踏步而出,周身穴竅放出星光,在其背後形成一頭巨大犀牛法相.
兩名高手的對峙已經不在姬辛的注意中.
他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拳,發神.
拳頭很痛,經脈因為發力也不斷在痛,呼吸都會痛,嘴里都是血腥氣,唾沫里都有血,不斷湧出來,咽都咽不完,拳頭太用力,好像有些骨折了,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啊,竟然是如此地暢快……
姬辛咧嘴一笑,晃了晃,朝著後面倒下去.
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