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城-夜.
星羅漫天.
"殿下,您的藥膳小的給您放桌子上了."
"還請殿下貴體為重,小的這就告退了."
小厮將藥膳放桌上,匆匆地退了出去,姬辛放下手中的書,沉默著走到了桌子前面,一盅清澈如水的藥湯,是以北海龍鱉為材料,輔以三百年山參,並佐使藥物七十三種熬制.
盤子里是一種靈魚,撒著血靈芝磨成的粉.
能夠恢複精神,修養身體暗傷.
玉碗里是晶瑩剔透仿佛寶石的米粒,散發著陣陣靈氣.
吃下肚去,可以省卻煉精化氣的功夫,直接供給給身體精純的元氣.
他在十五天前,以八極拳殺招猛虎硬爬山,幾乎將周邛硬生生打死,但是之後的待遇並沒有下降,反倒是被提高了兩個層次,足足和開周天竅穴境的皇子持平,甚至于隱隱超出.
姬辛想到往日溫和待人,反遭排擠,而今下了重手,卻被敬畏,心中茫然,沉默許久.
落座,大口將食物吃下,這些藥材靈物的靈氣已經被特殊的手法揉散,就算是他這樣的境界,也能夠完全吸收利用,吃完之後,姬辛感覺自己體內氣血升騰,雙手手心灼熱,如同攥著一團火焰.
起身後未曾如同往日那樣直接修行內氣,而是紮出一個奇特的步伐,呼吸下沉,以藥力,真氣,輔助氣血流轉.
精純的氣血沖刷肺腑,聲音仿佛悶雷.
門外張鋒靜靜站著,李長臣抬頭看著星辰,複雜笑道:
"氣血雄渾啊,難怪那拳腳竟是如此沉重."
"若是五年前,不,三年前,十二殿下能有這樣的拳法和心性,而今的事情就會大不相同了,可惜……"
張鋒道:"沒有什麼可惜不可惜的,男兒立志,從來都不算晚."
李長臣歎息道:
"我是說,小殿下本已經被其余的殿下忽視,才在割鹿城這樣的地方."
"雖比不得王都繁華,卻至少清淨自在,遠離勾心斗角."
"而今嶄露鋒芒,拳法剛猛,隔了一層境界,將周邛險些打死;又領會了煉神法決,強行擾亂周邛禦物之術.至于戰斗之心,雖是占了周邛輕時暴起發難的便宜,卻也足以證明殿下之才,恐怕很快就會離開割鹿城這個地方了吧."
"那個時候,他才是真的進入到了漩渦當中,再掙脫不出."
"王都,那是如同天下最美豔女子一般氣象的城市啊,可是背地里的東西就像是羅網蛛絲一樣,也像是美人的心,無法捉摸,也無法避開,越是掙紮,反倒是落的越來越深,纏得越來越緊,最後心甘情願沉淪于酒色權勢."
張鋒沉默.
李長興歎一聲,沒有再說這種掃興的話,笑道:
"不過至少,那樣殿下可以見一見陛下了."
"而且此事尚且還沒有消息傳來,便是要離開割鹿城,至少也要在春獵之後,以殿下此刻聲威,春獵當是可以盡情恣意一番的,之後……之後有大殿下在,總不至于到最差的情況……"
張鋒沒有開口回應,兩人都沉默下去.
燈光將姬辛的倒影投落在窗紙上,少年的身子起伏,沉穩如同山巒.
姬辛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默默想著,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進入夢中仙境當中,當日得勝,尚不曾和幾位前輩說明.
也不知道,仙長,還有古教官,李大師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做的不錯?
想到這里,姬辛的嘴角下意識浮現一絲笑容,心里面隱隱有些期待,這種期待將先前那種沉重的念想拋到了腦後,氣血湧動,仿佛浪潮,配合著天權真氣的法門和頂尖的藥膳,以緩慢而持續的方式,強化著他的骨骼,筋絡,還有肌肉.
……………………
與此同時,西蘆城.
趙離悄無聲息出現在了西蘆城西北角落的一處荒僻林地中.
他一手提槍,一手提著個口袋,衣服內襯里全部都是靈草的種子.
這里正是可以從人間進入西蘆城秘境的地方,因為進入秘境必須要用到特殊的玉牌,而且今日還又不到進入秘境的時候,這個地方並無外人,只有老木深深,雜草幾乎長到趙離膝蓋的高度.
趙離將手中長槍倒插在地,一手握著刀,一手從腰間取出了玉牌.
白色玉牌上,用幾位細膩的筆觸勾勒著山水的紋路,而此刻那些紋路在月光下泛著白色的光,如同會流動一樣起伏著,特殊的靈氣逸散,卻給人一種未能達到巔峰的感覺.
這是因為還有足足五天時間,才能到秘境開啟的日子.
到那時候,玉牌的靈力波動就會達到頂峰,能夠將其主帶往西蘆城秘境.
此刻尚且還有些不足.
趙離深深吸了口氣,將玉牌放下,雙手掐出從黑影記憶中得到的法決,九黎煉神決修出的精純法力化作了白色的符文,落在空中,並不散去,只是浮在空中,伴隨著法決漸漸完成,在幾棵老叔的中間,空氣泛起波瀾.
漸漸的,那絲絲漣漪不斷擴大,吸納趙離法力,當他掐出最後一個法決符文時候,異狀驟然凝聚下來,連春夜的蟬鳴聲都停息了,一個黑色的洞口出現在了趙離的眼前,漆黑深邃.
他不著急進去,從腰側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的兔子.
用繩索系住它的右腿,然後一抖手,將兔子直接扔了進去.
過去十五個呼吸後,趙離用力,將兔子拉出,發現這只白兔仍舊活蹦亂跳,嘴里啃著某種青草,沒有突然暴斃,這才松了口氣,將兔子塞回了腰間口袋,當作儲備糧食.
然後提起旁邊長槍,背好靈草的種子,捏緊玉牌,大步走入了那個黑色的洞口,落腳處同樣是堅實的地面,伴隨著輕微的失重感,叢林特有的濕潤水汽撲面而來.
趙離的前方已經不再是西蘆城的林地,而是有著粗壯樹木,低垂藤曼,一眼幾乎望不到邊境的森林,里面正是白日,陽光有些刺目,而在他進入之後,他背後黑色的洞口緩緩消失不見.
西蘆城的空地上,仍舊只有老木,雜草和亂堆的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