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愣了一下,一時間未能作出回應,南門瀾最快反應過來,看到趙離雖然身形狼狽,但是沒有受到什麼傷勢,心中微松,疑惑也都暫且壓下肚去,瞪了趙離一眼,喝道:
"吃什麼吃?!"
"本來打算把你抬回來以後全司吃飯,既然你小子走回來了,這頓飯也就免了."
"你小子說,怎麼補償我們?嗯?!"
她毫不客氣伸手在趙離肩膀上重重拍了下.
趙離一咧嘴,前次能讓他半邊身子都發麻的掌力,此時卻只是略有些痛楚,那受了傷的陸家高手聽到騷亂,自里面走出來,見到眾人一同擁著趙離回來,本不在意,只是想著那個客卿命好,他那些同僚卻沒有這樣好的運氣.
正自感慨,卻見到趙離左手抱著的孩子,神色驟然一變,驚呼出聲.
"公子?!"
他幾乎像是忘記自己身上有傷,才來的人間司傳信,一下跳起身來,大步奔到了趙離深淺,神色先是欣喜,然後看到陸昂雙目緊閉,陷入昏迷,又變得焦躁不安,想要伸出手將陸昂接過來,又有些擔憂,抬頭看著趙離,道:
"這,我家公子怎麼了?"
趙離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大約是被賊人嚇到了吧."
"放心,氣息平緩,並無大礙."
那陸家高手這才放心下來,伸出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陸昂,接下來要記錄卷宗,不能有外人在場,方家和越家的人懂的規矩,都主動退開,人間司派了一隊人馬,護送那位陸家高手和陸昂回陸家.
趙離則被南門瀾好生盤問了半個時辰才給放出來.
門外賀鴻暢,姚英才,林虎三人都在,前面站著一名雙鬢斑白,神色溫和的男子,見到趙離之後,主動微笑頷首,賀鴻暢道:"趙離,我給你介紹,這就是我們的隊正……"
"還是我自己來吧."
男子止住賀鴻暢,抱拳道:
"在下云池,是西蘆城人間司甲七隊正."
"前次趙客卿入隊的時候,我和同僚在外執行任務,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趙離看了一眼干笑的賀鴻暢,回禮道:
"在下趙離……"
……………………
方元明沉默著走回了屋子,神色冷淡,抬手喝茶,一齊進來的還有方家大部分子弟,只少了方興修和替他說話的那名紫衣少女,眾人見方元明似乎心中不愉,也都覺得氣氛有些壓抑.
其中一名丹鳳眼,頗有三分清麗姿色的少女笑了一聲,開口打破沉默,故意道:
"那個趙離,還真有三分狗屎運."
"竟然能夠在牛妖的攻擊下活下來."
"不錯."
"不過,這麼短的時間,一炷香時間,想來是一接觸就跑回來了罷?"
"可能只是打了幾招,發現不敵就退了."
周圍眾人連連附和,方元明卻突然冷哼一聲,手中茶盞重重砸在桌子上,令周圍交談聲音一下陷入死寂,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方家子弟,眼神冰冷嘲弄,道:
"蠢貨!"
"元明你……"
其余眾人神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怎麼回事?"
門外突然傳來蒼老的聲音,正是那位方家執事,沉著臉,喝道:
"時辰都這麼深了,你們還聚在一起做什麼?"
"還不快些回去休息?!"
"這……是."
"弟子這就告退……"
眾多方家子弟一驚,見老人似乎有些不快,都不敢再繼續逗留,一一行禮退了下去,那位老人才邁步走入方元明的屋子里,先前倨傲的方元明主動起身,關門之後,給老人沏了一壺茶,老人端起茶盞,平淡道:
"怎麼又亂發脾氣?"
方元明深吸了口氣,道:"是元明的修行還不夠."
老人搖了搖頭,道:"你啊你,就是這一點不好,不要總說自己."
"你那些同族畢竟年紀還小,沒有和妖怪接觸的經驗,相同的境界下,面對牛妖這種氣血雄渾的對手,一對一已經頗為艱難,一對三,能夠活著回來極為不容易,何況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更無半點傷勢."
"他也要進入秘境,是你的大敵啊."
方元明點了點頭,道:"不錯……"
老人笑了一聲,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一次我也會跟著進去,進入時雖然都會發誓不會對小輩們出手,否則修為崩潰,不過至少護持你們的安全沒有問題,你大可以試試挑戰他."
他還有句話沒有說.
若是方元明不敵,被危及性命,他再出手就不算是故意針對晚輩了.
老者收住自己的心念,看著方元明,歎息一聲,道:
"又是百年的輪回."
"西蘆城秘境的白澤精怪圖碎片再度出現,你一定要領悟其中的奧秘."
"尋常人開周天竅穴,凝聚的法相,不過是猛虎熊羆這樣的野獸."
"世家門派里有蘊含神韻的畫像,如人間司畢方,如周家毒虯,但是這些如何能夠比得上傳說中的白澤精怪圖?雖是碎片,其中卻也有如猙之類的上古猛獸,五尾獨角,凶悍霸道,聲如金鐵,以那些虎豹猛獸為食."
"只要能領悟這樣的法相神韻,等你開辟竅穴,踏入周天無漏,實力將遠遠超過尋常修行者,你的法相猙能以尋常人的法相為食,進補自身,他們遇到你,就如同遇到天敵,一身實力,不過發揮出六七分."
"你須得要用心,也是在西蘆城,遠離東瀾景洲,我們幾個世家彼此之間保守秘密,才能有這樣大的機緣啊."
"一飛沖天的機緣."
"元明省得."
老人欣慰點了點頭,抬手飲茶,輕描淡寫道: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以你的實力,自三名牛妖之下全身而退,也非難事."
方元明點了點頭,道:"是,只是感覺是一勁敵."
正此時,他們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巨大騷亂,那老人皺了皺眉,本不在意,卻聽到了妖怪尸體這幾個字,才有了些興趣,起身走出門外,和方元明一起依靠著欄杆,對面樓閣之上,越云兒和一中年男子也探身出來.
他們看見足足數十人將三頭巨大的野獸尸體放在了地上.
為首之人松了口氣,抱拳大聲道:
"趙客卿可在?我們把那三頭妖怪的尸體帶來了."
趙客卿?趙離?!
人間司眾多人還不曾走了,聽到這話都一齊湧出來,圍在了這妖怪尸體周圍,有人抓住那個西蘆城武備中人的袖口,問這是個什麼情況,那人將自己如何發現趙離,那里的地面如何被踩得寸寸粉碎,都一一說了,眾人嘩然.
整個人間司所在都是一片喧嘩,吵得厲害.
在今日之前沒有聽過趙離這個名字的人,也都知道了人間司甲七里有了個桀驁不馴的猛人,據說遵循武者的尊嚴,光明正大,哪怕對敵妖怪,也不願意占便宜,放下兵器,靠著一雙肉拳把三個牛妖一一都打死.
方元明的手指已經死死抓住了欄杆,捏得發白,他看到被徹底撞碎了大片骨骼的犀牛,看到七竅流出鮮血的巨大黑牛,瞳孔收縮,心髒跳動不止--
不,不是……
根本不是逃得了性命,而是硬生生將三頭妖怪打死?!
如果上一次交手,他真帶著殺心……
方元明覺得自己後背一片寒意,胸腹仿佛傳來劇痛,正此時,突然聽得咔擦聲音,旁邊老人卻已經將白瓷茶杯捏得粉碎.
老人瞳孔下意識收縮.
以他的眼力,立刻看出那三個妖怪都是被一招擊殺.
但是,這樣年紀,近身短打,用妖怪最強的一面,硬生生打死三個妖怪?
這樣的人,進入會壓制煉氣士內氣的秘境?
他嘴唇顫抖了下.
與此同時,趙離已經和甲七小隊的幾人分開,回到自己的屋子,關上屋門之後,主動升上了白色夢境.
畫卷之上,姬辛和灰狼的名字都亮了起來.